叶长岐与开枢星君便谢过两人。
离开时那对夫妻还从竹筐里取了一只热腾腾的窝窝头递给叶长岐,热情地说,这是没卖完的,小郎君若吃不惯,捧着暖暖手也行!
叶长岐眉目舒展,笑着谢过二人。他一手捧着窝窝头,一只手还被冷开枢牵着,便觉得应该先询问自家师尊,就算开枢星君不用这类粗食,可自己也不能忘了尊师重道。
他捧到开枢星君面前:“师尊,可要尝尝凡间的食物?”
“长岐,”冷开枢倾下身,“我如今不是你的师尊。”
叶长岐一愣,举着那朴素的窝窝头茫然失措。
“我是你的兄长。”冷开枢说。
他从叶长岐手中拿过那普普通通的窝窝头,感受了温度,便递到叶长岐嘴边:“还是暖的,尝尝。”
叶长岐咬了一口。
过了一阵,他后知后觉,刚刚分明是开枢星君在喂他吃东西。
两人携手往正街走去,李重渊落后二人一步,忽然听到瓦房中那对夫妻一声惊呼。
哪来的钱?
他魂魄一转方向,朝着那对师徒飘过去。
潭州城正街十分热闹, 许是临近新年,街上人人穿着红红绿绿的袄子。卖货郎摊前挤满了买货的客人,不大的木篓里盛满了油苕、木瓜梳、蔬菜……应有尽有。
乞儿人一队, 扮做灶王、灶婆,手持着竹枝在门庭前乞钱。心地善良的妇人便从蒸年糕的锅里挑出几块年糕, 用小碗盛着色泽金黄的年糕端给乞儿。
那年糕用印版压成了“五福”的模样, 裹着红枣,吃上去又黏又甜,就连香味都甜滋滋的。
开枢星君领着叶长岐沿着正街走。他牵着首徒的手,如同两位外出游街的兄弟那般穿过热闹的舂米人群, 又撞上舞龙舞狮的队伍。
待游街队伍走到两人面前, 他便停了步伐, 见街边有各色摊贩,问叶长岐:“可有想要的器物?”
叶长岐对于凡间事物颇感新奇, 可真要说出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倒也谈不上, 只是瞧着凡间温馨欢愉的光景心情也跟着舒坦起来,眉眼弯弯的, 眼中蕴着清亮的光。
他摇了摇头:“多谢师尊,弟子并无想要的东西。”
正巧有三三两两的孩童从两人身边跑过,孩童手中举着饴糖浇成着小人,路过叶长岐时不小心将糖画粘在了他毛绒绒的斗篷上。
叶长岐察觉到黏糊的糖块粘在毛领上, 正想用清洁法术,下一刻那些糖块便消失不见, 他望向开枢星君。
冷开枢只静静地注视他,随后手里多出一串糖画, 轻车熟路交到叶长岐手中。
叶长岐一愣,又见街边的糖画摊主拿着多出来的钱币惊喜交加。
“师尊?”
冷开枢说:“你幼时便喜爱甜食。”
叶长岐对于自己幼时的偏好印象模糊, 不过觉得自己也是陨落过几回的修士了,若还如同孩童那般爱吃甜食说出去难免易叫人笑话。
冷开枢似乎察觉他心中所思:“你是我的首徒,无人敢笑话你。”
李重渊直挺挺地穿过舞狮人群,鬼魂过人身,舞龙的凡人们只觉周身一寒,随后又恢复如初。
李重渊围着叶长岐手中的糖画飘,厚颜无耻地说:“欸!开枢星君,我也给你做徒弟,也给我也来一串这东西呗。许多年没见过了,怪想念的!”
他又问叶长岐:“大师兄,这东西叫什么?”
叶长岐笑着回他:“我在书上见过,名为糖画,也称倒糖人儿。”
冷开枢对于他不要脸的那声师尊充耳不闻,待舞狮队一过就要领着叶长岐往前走。
叶长岐问:“师尊?不需要给殿下买糖画吗?”
冷开枢目不斜视:“他吃不了。”
虽然是大实话,可李重渊就是不爱听,当即扯着嗓子骂他:“冷开枢你这无情无义的剑修!亏我们还做了三年墓友!两年牌友!居然连区区糖画都不肯买给我!”
冷开枢冷冷地睨了他一眼,不予回答。
叶长岐瞧着冷面的师尊,忽然觉得要是许无涯在场肯定会代开枢星君回一句,太子殿下富可敌国,区区糖画还需本座出钱?
他笑着要将手中糖画递给李重渊,李重渊先是一愣,随即笑嘻嘻地望向冷开枢,神色带着些许挑衅,就要去接。
冷开枢二话不说,一把拽住叶长岐的手,垂首咬了一口糖画。
薄薄的糖画被咬得清脆一响。
一人一鬼目睹那栩栩如生的蝴蝶糖画翅膀缺了一个口。
冷开枢叼着一小块金黄的蝴蝶翅膀,薄唇染上了淡淡的糖渍,他冷着一张脸,将糖纳入口中,咬得清脆作响,又冲着李重渊一
挑眉梢,似乎在问,还要吗?
李重渊不敢要。
李重渊瞧了瞧冷开枢,又瞧了瞧呆愣的叶长岐,当即捶胸顿足:“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这日子没法过了!”
叶长岐还未回神,只觉得高高在上的剑尊居然为了同李重渊争选择咬去自己手中的糖画,有些像幼时与同门剑修争抢剑器的路和风。
他的师尊,原来是这样的人吗?
出乎意料,叶长岐并不觉得有失体统。只是觉得开枢星君咬下那截糖画时,不像九州剑尊,更像是一位与他关系和睦的师兄弟。
叶长岐忍不住笑着说:“师……兄长,殿下想要便买给他吧。我也给你买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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