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众人当即一片哗然,群情激愤的站起身来。
忘禅能感受到角落里的神秘人努力的往自己这方靠近,只是可惜因着中间的人群太多,一时间他竟然不能近身,反倒给了忘禅更多的时间。
“贫僧俗名秦持玉,是大将军秦仲桓之子。”忘禅盯着不远处的神秘人,一字一顿的说道,“当年,我父亲跟随当今天子景伏远谋逆篡位,又助他坐上这个位置,却因功高盖主,被景伏远残忍地弑杀于万里之外的边关,尸骨无存。”
“而后数年,景伏远更是肆无忌惮,为了自己的金玉辉煌,便劳民伤财,让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苦苦挣扎,民不聊生。”
“如今,他又一次故技重施,见景伏城景将军得民之所向,便心生不满,给他编了个通敌叛国的罪名,一杯鸩酒将他赐死,何其可笑!”
忘禅越说,众人的声音便越大。众人的声音越大,他心中便越是畅快。
他无权无势,什么也做不了。但能有如此机会将景伏远做过的那些事儿全都拿出来说上一通,已是非常满意了。
“如此残忍的天子,我又怎可能为他祈福求……”
“秦持玉,你好大的胆子!”
眼前似有寒光一闪而过,忘禅接下来的话突然一下堵在了嘴边,说不出来。
他能感受到自己的小腹处微微发凉,应该是有什么东西狠狠地刺了进去。
于是一低头,看到那神秘人的一柄长剑已经没入了一截儿。
有点疼,但还可以忍受。
于是忘禅抬起头还想故意说点什么,但那男人已经撕下一片袖角,往他的嘴里狠狠地塞了过去。
他再没有挣扎的余地,只能瞪大眼睛看着眼前这可笑的一幕又一幕——
群情激奋的百姓,和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军士,一团又一团围拢起来,好像天下人都被堵住了嘴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有血从自己的伤口往外汩汩而出,忘禅却好像根本感受不到疼痛似的,蓦地笑了。
他想,这应该就是他能做到的最后一件事了。若是死了,也算是知足了。
但那神秘人并不敢擅自处死他,于是他被带回了皇宫,带到了景伏远的御书房。
皇宫灯火通明,处处是神色焦灼的宫女太监。忘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满心迷茫的看着。
他被那男人一脚踩在脚底,整个人趴在地上,脸紧紧的挨着地面。
“啪”的一声,狠狠地一个巴掌落在他的脸上。忘禅想景伏远应该是十分生气,所以才会用这么大的力气,不管不顾的打在他的脸上。
明明气氛如此严肃,忘禅却突然咧开嘴,笑了,还笑得特大声。
他的反应让景伏远略有些毛骨悚然,掐着他的脖子恶狠狠地问道:“你笑什么?”
“笑你啊。”忘禅说,“你坐在这个位置,却连个真心待你的人都没有,何其可笑……”
“你杀了阿姐,又杀了景伏城,杀了所有对你有一片真心的人,可你又得到了什么呢?哈哈哈……这难道不可笑吗?”
“听梦并非是朕杀的!”景伏远掐得忘禅几乎喘不过气来,自己也气得脖颈青筋暴起,一字一顿的说道,“我从未对她动过杀心,是她听到了秦仲桓去世的真相,自己跑出去不小心磕到了台阶上!”
“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是不是你亲自动的手,又有什么区别?”
忘禅可怜的看着他,觉得他这样活在世上,又是何其可笑。
“该死……”景伏远将忘禅猛地往前一推,道,“把他给朕拉下去,朕要让那些想造反的蝼蚁们都看看,朕若是想处死一个人何其容易,让他们都把自己的嘴给朕闭上!明日正午,便在宣武门将秦持玉问斩!”
“哈哈哈……”忘禅仍笑着,他看到景伏远失去理智的模样,心中更是畅快不已。
死便死了,他又不怕死。
我来晚了
炽热的日光烘烤着地面。得了消息,这京城里来看热闹的人可真是不少。不过忘禅就当做今日不是他的死期,坦荡的接受了要在这么多人面前死去的准备。
甚至死之前他什么都没有想。
心中反而有种解脱的感觉——是不是等下了地狱,便能见到景伏城了。
若是见到了景伏城,他想跟他说,希望能有个来生。
于是那砍刀劈下来的时候,忘禅坦然的闭上了眼。
人群里有人喊着“放开忘禅大师”“忘禅大师无辜”之类的话,但也只是飘飘渺渺的,听得并不清明。他心底已是十分满足,即便百姓们什么也做不了,可他到底是揭穿了景伏远那虚伪的面孔。
算是值了。
但等待的大刀始终没有落下。
像是一场梦。忘禅忍不住睁开了眼,那站在他面前的刽子手竟悄无声息的失了性命,“轰”地一声倒在地上。
远处的日光也被乌云挡住了,天一下子变得阴沉起来,旋即而来的便是暴雨。一个呼吸的时间便肆无忌惮的下了下来,噼里啪啦的砸在地上。
忘禅眼前发黑,晕得不行。正在一片混乱之际,他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杂乱的人流之中——他迅速地眨了眨眼,发现好像是自己看错了。
怎么会是他呢。
忘禅垂下眼,突然听到有人冲上了行刑台,还喊着他的名字:“秦持玉,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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