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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怀生举将那天良丧(1 / 1)

到了明州城,三人在门口下车。明州是大城区,就连城墙外的门匾,也比枫华县的大了好几倍。城门口往来通行的人,也比枫华县要多。

进城后,一路上元湘灵细细观察,她搜寻着每家店铺的牌匾,寻找药铺的痕迹。

三人漫步街头,依旧是段瑢瑾在前,元湘灵和濋飞飞手牵着手在后。

“我说,段瑢瑾,这样毫无目的地慢走,不是浪费时间吗?只要是药铺,都会卖有熊胆,这城中药铺多着呢,我们得怎么调查?”濋飞飞问道。

“不急,先随便走走,熟悉一下环境。”段瑢瑾不紧不慢道。

“行吧,随你。”

元湘灵四处张望,既寻找药铺,又打量城中行走的路人,她也在期盼,万一能偶遇柳凌风呢。

蓦然,空中吹起了一阵风,一根白色的绒毛,飘在元湘灵面前。

她骤然定住。

“湘灵,怎么不走了?”濋飞飞转头,段瑢瑾也转过身子。

元湘灵松开濋飞飞的手,向后跑了几步,她看到了,尽管看不清,但她还是能确定,人群中,有一个身披貂毛的男人。

他们停在路口,人群往来密集,那男人的身影,在元湘灵眼中,时隐时现。

“柳大哥!”元湘灵喊出来了。

无人回应,行走的路人带着奇怪的眼神,从元湘灵身旁经过。

“柳凌风?”濋飞飞跟过来,停在元湘灵身旁,踮起脚,向后张望,“哪有什么柳凌风啊,湘灵,你是不是看错了?”

段瑢瑾也跟了过来,他望着元湘灵失魂落魄的表情,又摇起了折扇。

“走吧,是我看错了。”元湘灵转过身子,尽力压下失望。

其实她没看错,那人就是柳凌风,他们在一条街上,只不过中间隔了太多人。

听到喊叫时,柳凌风顿住脚,回头看了看,没看到什么他认识的人,他以为是幻听,没怎么当回事,就继续赶路了。

“湘灵,你为什么这么在意柳凌风那小子?他对你又不好,把你丢下不管,你干嘛老提他。有我还不够吗,还有段瑢瑾,段瑢瑾不也比他强一百倍吗。”

濋飞飞紧紧抓住元湘灵的手,她看上去就像一个吃醋的小女孩,仿佛在对湘灵说“有他没我,有我没他”,尽管她们同为女孩子。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濋飞飞,你刚才说什么?”段瑢瑾笑了起来,这笑声表明,他非常愉快。

“我…”濋飞飞反应过来,想起了刚才无意识对段瑢瑾的夸赞,涨红了脸,“我哪有说什么,段瑢瑾,你别这样看我,像个流氓一样!别再啰嗦了,继续找药铺!”濋飞飞松开元湘灵的手,一个人走到了最前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段瑢瑾笑得更张狂了。

元湘灵心里,忽然有些不是滋味,不是嫉妒,她是想,如果柳凌风也能和他们一起,大家一起,濋飞飞和段瑢瑾,她和柳凌风,大家一起,说说笑笑,一起冒险,这该多幸福啊

能和她一起的人,真的是柳凌风吗?

唉……

“元姑娘,这一路走来,你看到了几家药铺?”段瑢瑾出声,他与元湘灵并肩行走,巧妙转移了元湘灵的注意力。

“段公子,如果没记错,从进了城,到这里,我就看到过两家药铺的牌匾。怎么了,段公子,有哪里不对吗?”

“当然没有。”段瑢瑾微微笑道,“我们先找个地方吃点东西。”

三人来到一家酒楼,上菜时,段瑢瑾叫住小二,“小兄弟,请问这明州城内,哪家药铺卖的药,质量最好?”

店小二用狐疑的眼神扫了一眼段瑢瑾,“客官,您是外来人吧?”

“是,途径明州,身体不适,急需良药。”段瑢瑾道,虽然他看上去并不像病弱的样子。

“让你说你就说,他得了绝症,再不用好药,人就变成傻子了!”濋飞飞佯怒道,她把双刀拍在桌上,发出“嘭”的一声。

这小二也是见过场面的,他冷冷道:“客官,桌子砸烂了,您还得赔,您也出不去这酒楼。”

段瑢瑾掏出一迭银票递给小二,那小二立马转了笑脸,“哟,客官,您真识趣,实话跟您说,我们这明州城,要说真正的大药铺,那就只有一家——怀生堂,这怀生堂,可是开给达官贵人的,里面的药价高得吓人,普通老百姓掏出家底,恐怕也买不起。”

“这么夸张?”濋飞飞惊道。

“那可不,您要买药,直奔怀生堂就行了。”

“小兄弟,这怀生堂的熊胆,卖得怎么样?”段瑢瑾问。

这小二一听‘熊胆’二字,双手击掌,喜道:“怀生堂的招牌药材就是熊胆粉,小人亲戚的亲戚在官府办事,他说,府里的老爷日日都要饮用从怀生堂买的熊胆粉呢。”

元湘灵实在忍不住了,“每天都饮,这需要多少只熊?”

小二摇摇头,“这个小的就不知道了。客官,您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没有了。”段瑢瑾道。

小二离开。

“怎么说?段瑢瑾,这样看来,这个怀生堂,跟乌熊岭的黑熊脱不了干系,你打算怎么做?”濋飞飞道。

“先去怀生堂走一趟,小心行事,切勿打草惊蛇。”段瑢瑾道。

三人打探到了怀生堂的位置,这大药房位于城中心,外在装饰与其他建筑相比,高调又奢华。

进入里间,木柜阁楼的高度,甚至可与豪华酒楼相比,可见这怀生堂的药材种类繁多,五花八门。

里间的掌柜是个身材发福的中年人,他用鼻孔打量着元湘灵和濋段二人,之所以用鼻孔,是因为平日出入怀生堂的,都是一眼就能看出身份的人,在他眼中,元湘灵只是个稍有气质的小丫头,濋飞飞则是一个野丫头,至于段瑢瑾,他打扮不俗,看上去倒像是个有身份的,不过还是太嫩了。

三人来到柜台前,段瑢瑾向掌柜举手行礼,道:“先生,在下有一顽疾,多年不得治愈。”

那掌柜瞧着段瑢瑾说话有模有样的,也不再用鼻孔看人,“这位公子,你有何顽疾?”

“在下常年饱受癫痫折磨,久寻良药不得,百般忍耐病痛,苦不堪言。”段瑢瑾低眉垂眼,语气柔弱,神情哀伤,楚楚可怜,好好一个贵气公子,几秒内就变成了病弱小白脸。

濋飞飞差点没忍住笑出声,这段瑢瑾,装得还挺像。

元湘灵也没想到,段瑢瑾竟还有会骗人的这一面。

掌柜再次打量起段瑢瑾,神情也稍微舒缓,“公子,我们怀生堂就有治你这病的药——熊胆粉,我们怀生堂的熊胆粉,那可是招牌中的招牌。”

段瑢瑾没说话,反而皱起眉头,表示怀疑与防备。

“公子,你是外地人吧,你打听打听去,整个明州城,就我们一家卖熊胆粉,用过的都说好。”掌柜看上去很诚恳。

“怎么卖?”段瑢瑾问道,他伸向袖口的动作预示着他下一秒就要掏钱了。

“一小包是二十两,十天一个疗程。公子你现在买了回去服用,十天内,保证公子你药到病除。”掌柜堆起谄媚的笑脸。

段瑢瑾又换了表情,他语气尖酸且又刻薄,“真有这么神奇?你们开药铺的,怎会说自家卖的药不好?”

“你到底买不买?找茬儿是吧?买不起就出去,别影响我们做生意!”掌柜即刻换了冷脸,又开始用鼻孔看人。

就在此刻,段瑢瑾从袖中掏出一锭金子!

段瑢瑾把金子放在柜台上,又换上了最开始的病弱神态,他深深叹了口气,“掌柜的,在下实在是诚心求药,唉…多年来,在下周游全国,遍寻良药,服用过别家药堂的熊胆,可每次总是不见病情转好,唉…到底是骗子太多,还是在下生来就是这种命?可惜了这两个妹妹,一直在我身边照顾我…”

濋飞飞先是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立马假装哭泣,虽然只有嚎叫,没有眼泪,“呜呜呜呜,公子,实在治不好,你就上吊自尽吧,呜呜呜呜…每次你发病的样子,妹妹我实在不忍心看啊…

元湘灵也想试着入戏,但她不知道怎么说,又怕不说几句会露馅,但就是这种欲言又止的纠结神情,再次加深了可信度。

段瑢瑾又叹了一口气,伸手收回黄金,还没碰到,那掌柜便开了口。

“公子且慢!我的公子啊,小人拿性命担保,我们怀生堂的熊胆粉,莫说整个明州城,算上整个曦盛国,也没哪家卖得能比我们好!”掌柜来了气势,他势必要留住段瑢瑾这个大客户。

段瑢瑾的手依旧停在黄金上面,他保持那个姿势,不过话中还是充满了怀疑,“我怎么知道你们的熊胆粉就是熊胆做的,万一换成了别的呢,而且,我又怎么能知道你们的熊胆粉放了多少年?还有没有药用价值呢?”

掌柜急得举手朝天,“小人对天发誓,我们怀生堂的熊胆粉,用的都是最新鲜的,现取现用!”

段瑢瑾冷笑一声,“呵呵,在下实在是被庸医假店坑怕了,除非亲眼看,不然绝对不信任何嘴上言语。”

掌柜又急又躁,“哎,公子,您这就不对了,这制药过程哪有给人看的啊,这可是我们怀生堂的独家秘方,没有大老爷的允许,不可轻易给外人看呐。”

“大老爷?”

“是啊,我们怀生堂的当家老爷。小的只是个看店的,怎敢随意带外人呢。”

段瑢瑾又掏出一锭金子放在柜台上,“这样吧,掌柜的,你先带我们去看一下,如果熊胆确实新鲜,本公子决意会买上个几十包。这两锭金子,是送给掌柜你的。”

段瑢瑾最后一句话,带了蛊惑的意味,他撑开折扇,用扇顶将那两锭金子推到掌柜眼前。

这掌柜是见过世面,接待过的人都是达官贵族,他生活在权财之中,但并不是靠近权财,就会成为权财。

如今,这泼天的富贵终于轮到他了,他怎能不要呢?

金钱的主人,金钱的奴隶,就在一念之间。

段瑢瑾,是金钱的主人,他知道如何用金钱操控人心,谁让人性就是这样呢。

掌柜半推半就,最终还是收起黄金,他抬手招来一个伙计低声交代几句,又对着段瑢瑾悄声道:“公子,请随小人过来。”

三人跟上。

掌柜带他们上了一辆马车,这车驶离了城区,几经辗转,来到一座位于野外的院子。

元湘灵与濋段二人下车,掌柜在前领路,这院子与普通的大院没区别,院门口站着两个身强体壮手拿武器的大汉,负责看门。

掌柜悄声跟大汉吩咐几句,然后打开院门。

临进去时,段瑢瑾又给了元湘灵和濋飞飞一个眼神。

元湘灵想,这应该是让她们不要轻举妄动的意思吧。

进入院子,会看到什么?

这掌柜在前带路,段瑢瑾与他同行,元湘灵和濋飞飞在二人身后,一进院子,元湘灵先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腥气,目之所及,是多排铁笼,铁笼里,关着身穿铁甲的黑熊!

元湘灵数了数,共有九个笼子,这些笼子狭窄,仅能勉强容纳黑熊的躯体,有几只黑熊,明显没有熊掌和熊脚!这些铁笼,全都是高支架,在笼子底部和地面,还留有一片区域。

元湘灵看到,在几个笼子旁边,有人在给熊喂食,而在那些笼子下边,还有人在操作着什么!

这掌柜领着三人,随意停在一个笼子旁,开始介绍起来,“公子,你看,这就是我们怀生堂研发的活取熊胆之法。”

“掌柜,可否仔细介绍一下?”段瑢瑾道。

“公子你看。”掌柜示意段瑢瑾蹲下身子,“公子,你看到了吗?我们在熊的胆囊上开了一个洞,用导管插入,这样就取到熊的胆汁了。”

元湘灵随他们蹲下查看,那笼子下面的人,手捏一根透明导管,一端连在熊穿的铁甲上,另一段则往外冒着褐绿色的胆汁,那人用碗接着,不一会儿,就接了满满一碗!另一旁,给熊喂食的人,停止动作,接过碗,走向了院内的一间小屋子。那笼子下边的人,又拿出纱布和类似药物的东西,他拔出铁甲上的导管,用纱布蘸取药物,伸手在熊的伤口处擦拭着。

元湘灵已经无法理解眼睛看到的这一切。

“这是在做什么?”她惊愕道,“不用杀熊,就能取胆?为什么你们还要给熊治疗?”

掌柜回头瞅了她一眼,又对着段瑢瑾,解释道,“公子,您看到了吧,小人之前跟您说,我们怀生堂,日日都有新鲜的熊胆,就是用此法得来的。”

“哦?活熊取胆之法是吗?掌柜,在下还是不太能看明白,可否请掌柜再详细介绍一番?”

“这还用公子您反复交代?小人这就给您说明白了。以前呐,我们取熊胆,都是抓住熊后,直接弄死,榨干胆汁,但这样做,每只熊能供应的胆汁量,也就那些。后来啊,我们大老爷就想了一个好办法,抓到熊后,不杀它们,反而养着它们,这样,就能源源不断的取胆了。”

养着它们?明明是囚禁它们!元湘灵在心中怒斥道。

“这铁甲,是用来做什么的?”段瑢瑾问道。

“一开始吧,我们是直接在熊肚子上开个洞,把管插进去,需要时就取,但熊腹上留了伤口,那些熊就会用爪子挠,就算我们给它们上了药消了炎,也免不了伤口感染溃烂,时间一长,这熊就得病死了,这还怎么取胆!还是我们老爷聪明,他找铁匠,打造了专门给熊穿的铁甲,公子请看,这铁甲有什么特别之处?”掌柜得意道。

“你们给熊穿上这玩意,它们怎么活动身体?这铁马甲限制着熊掌,熊想抓伤口,恐怕也抓不到吧。”濋飞飞讽刺道。

“嘿嘿,这位姑娘说得没错,有了这铁马甲,熊抓不到伤口,只能乖乖任凭我们处置。”

元湘灵不忍,不愿,不想,她不想仔细地观察那些铁马甲构造如何,对世界有着好奇心,但好奇心难道要被用到这种地方?

“为什么有的熊,没有四肢?”元湘灵控制着自己,她竭力压抑源自内心深处的强烈情绪。

“那些啊,那些被砍去四肢的,都是性子烈的,不教训它们一下,它们还得反抗!”掌柜不屑道。

“你们是何时,采用这活熊取胆之法的?”段瑢瑾问道。

“三年前吧,公子为何问这个?”

“这些熊,能活多久?”段瑢瑾又问道。

这掌柜以为段瑢瑾是怕熊死得早,没有办法持续获取新鲜的熊胆粉,急忙解释道:“公子啊,你放心,这熊的寿命有二十多年呢,我们实验过了,可以用来长期取胆的熊,最起码要有四岁的年龄,不然很容易就会死掉,现在院子里的这批,都是三年前抓来的,抓它们的时候,它们大都到了可以取胆的年龄了。公子,小人可以很负责的跟您说,这院子里的熊,再取个十年八年的胆,也绝对不会死掉。”

“呵呵,那就好。”段瑢瑾冷冷道,“既然不会死掉,那会不会跑掉?”

说到这里,掌柜明显变了脸色,“上个月确实跑了一只…不过,公子你放心,这种事以后不会再发生了!剩下这九只熊,有五只都被我们砍去了脚掌,另外那四只,平日里老实得不能再老实了,没那个想跑的野性了。

段瑢瑾沉默不语。

“公子,您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你们这些熊,都是在哪儿抓的?”

“当然是乌熊岭了,三年前,我们就把整个岭上的熊都抓来了。”

“呵呵。”段瑢瑾冷笑一声,“胆汁又是如何制成药的?”

“是这样,公子,您刚才也看到了,这些熊呢,是每天都能拿来取胆,我们取了它的汁液拿去烘干,凝结成块,最后再研磨成粉,这就能用药了,公子,这边看。”掌柜带路,领着三人去往院内的小房间。

元湘灵停住不动,其他人没有注意。

她颤抖着,在一个个关着黑熊的铁笼前走过,这些熊,有的目光呆滞,有的眼内布满血丝,它们神情麻木,没有灵魂,没有生机。

骤然,元湘灵感到自己的肩膀被什么软绵绵的东西触碰了一下,回过头,发现,竟然是一只四肢完好的黑熊,朝她伸掌!

这熊的神态看上去与其他的都不同,哪怕身穿铁甲,这熊的目光依然清澈,好奇,它在好奇,它试着跟元湘灵打招呼。

元湘灵哆嗦着,颤抖着,缓缓伸出手,触碰到了熊掌。

软绵绵的,摸上去很粗糙,很温暖,从掌心传来热度。

对上黑熊的眼神,元湘灵在它眼中,看到了喜悦,就像一个单纯的小孩子。

刹那,仿佛有一股电流击穿了元湘灵,她脑中骤然想起飘渺山上那些与她一同长大的小动物,小猫咪、小狗、小兔子、小狐狸…

熊与它们有何不同?如果猫胆可以用来入药,狗胆可以用来入药,是不是,这世界上所有的猫猫狗狗,都要像这些熊一样,被囚禁,被折磨,被虐待,被限制,这是怎样一个漫无止境的噩梦啊——终生无法使痛苦停止的噩梦!

“我受够了!”元湘灵怒喊道,这一刻,她顾不得礼仪、顾不得教养,更顾不得人类的法则!

她举着灯,冲着院内的所有人,怒喊道:“你们把熊放了!”元湘灵,已经流下了眼泪。

“湘灵!”濋飞飞闻声跑到元湘灵身边。

段瑢瑾张开折扇,立在原地。

那掌柜的也立在原地,他扭头看看元湘灵,又看看段瑢瑾,不解道:“公子,这是何意?”

“呵呵,就是让你们把熊放了的意思。”段瑢瑾缓慢扇动,这掌柜这才察觉,眼前这年轻公子,一瞬间就好像变了个人,那病弱与客气的神态全都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慵懒的危险。

濋飞飞拔出腰间双刀,“听不明白吗,别让本小姐动手,你们把熊放了!”

对濋飞飞来说,活熊取胆确实残忍,但这种残忍的冲击程度,比不上她第一次见到元湘灵发怒。

掌柜终于想明白了,“好啊,你们原来是来捣乱的,快来人啊,把他们抓起来!”

院门外的两个大汉闻声入内,其余在取胆的仆人也停下动作,冲着三人扑来。

“啊啊啊!”霎那,从地面上冒出的藤蔓缠绕住了那些仆人,而濋飞飞抬脚重踹,轻松解决了那两个大汉。

那掌柜惊恐欲退,段瑢瑾随手一扇,带起的术法就把他掀倒在地。

“哎呦…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在大老爷的地盘上动手,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这掌柜倒在地上,连连后退。

“路人。”段瑢瑾笑道。

“你们快把笼子打开!把那些铁马甲拿下来!”元湘灵挥灯,藤蔓消失。

那些仆人停在原地,没有掌柜的命令,他们不敢放出黑熊。

那掌柜在此刻也露出了最凶狠的表情,又狠又毒又丑陋,“你们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兔崽子!这明州城里,多少官大人都用我们怀生堂的熊胆粉,你们断的不是怀生堂的财路,你们断的是自己的生路!敢跟官老爷们作对,我保证能让你们死无全尸!”

段瑢瑾依旧在笑,“是吗?我现在就可以让你死无全尸。”

他收起扇子,一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的掌心升起一团褐色光粒,那掌柜见状,吓得大叫道:“你们真敢杀人?为了这些畜生,你们能杀人?杀熊不犯法,但在怀生堂的地盘上,杀了人,我们老爷保证让你进大狱!”

掌柜这一番话,倒是唤回了元湘灵的一丝理智,她愤怒出手时,确实在控制,控制自己术法的力度,为了救熊,杀掉这些仆人,杀掉院子里的所有人,这样做,真的对吗?

濋飞飞性子急,她不等段瑢瑾出手,直接在那掌柜背后给他来了一脚,这掌柜直飞出三米远,不死,也得落个终生残疾。

段瑢瑾笑着摇摇头,“濋飞飞,你啊…”

“我怎么了?这人不欠打吗,我们是不能杀了他,还不能废了他吗?”

段瑢瑾没有回答,他走至元湘灵身边,俯身,柔声道:“元姑娘,就算放了这些熊,它们也活不长。”

元湘灵茫然不解,眼中还闪着泪花,“为什么?”

其中一个仆人跪在元湘灵脚下,他看出来了,濋段二人是依着元湘灵行事的,他先讨好元湘灵,这样说不定能少挨揍,刚才亲眼见到濋飞飞对待掌柜的方式,这仆人吓怕了,毕竟好汉不吃眼前亏。

“姑娘啊,你不知道,这些熊呢,自从被开了洞,就得每天用药。它们的伤口虽然不会完全愈合,但我们每天都会给它们服用药品续命,还在伤口处抹消炎药。一旦把它们放出去,它们不受控制,自己会抓挠伤口,时间一长,照样是死啊。它们长年供人取胆,身子早就被掏空了,根本没有在野外生存的能力。放它们出去,转头它们就能被别人抓走拿去卖钱嘞。”

元湘灵不想搭理这个仆人,照他这种说法,他们囚禁黑熊,每天取胆,却让它们活着,不杀它们,这种慢性折磨,反而对黑熊来说,是最好的结果?

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这些黑熊,就一定要痛苦地活着?

为什么人类轻轻松松,就可以随意决定其他生物的命运?

“元姑娘,长痛不如短痛。”段瑢瑾沉声道。

元湘灵竟然听懂了段瑢瑾话里的意思。

“那五只没有脚掌的,离开笼子,确实没有办法再活下去了。”段瑢瑾道,“至于那四只,如果把它们放走,不知会不会再成为…下一个熊精。”

连一向大条的濋飞飞,也意识到了这话的份量有多重,她甚至想明白了,为什么那只熊精会恨人类,“就算不放它们,它们也有可能变成熊精啊,冤有头债有主,按说这些熊应该冲着怀生堂的人报仇,可是,很多无辜的人,都…”濋飞飞陷入了纠结。

对于弱于人类的物种来说,天堂和地狱,没有它们选择的权利,只有它们被选择的命运。

“可是,我做不到,段公子,你知道的,我做不到…”元湘灵哀求道。

“我来吧。”段瑢瑾扬起折扇。

濋飞飞收回刀,她牵着元湘灵,走出院子。

那些仆人想拦又不敢拦,想制止段瑢瑾动手,更是不敢,只得暗中记下这三人的相貌。

临走时,元湘灵又望了那只与她触碰的黑熊。

它的目光依然清澈,丝毫不知道接下来要面对什么,是死亡,还是解脱?

或许,死亡又是新的开始。

永恒的法则,无尽的轮回,无解的难题,无穷的悲哀。

“嗷!嗷!”

院中接连不断传来熊的嘶吼,那是它们最后的悲嚎。

或许也是得到解脱的宣泄。

“哎…”元湘灵兀自叹了口气,她又想流泪了。

“湘灵…”濋飞飞在一旁关切道,她确实没想到,这熊胆事件,竟能让元湘灵动气又伤心,“湘灵,你不要难过了,你放心,以后,有我在,再遇到让你看不惯的事,看不惯的人,我一定都帮你教训,帮你解决!”

“谢谢你,飞飞。”元湘灵不自觉靠向濋飞飞怀中,二人便顺势拥在了一起。

濋飞飞又安抚似的,轻轻拍了拍元湘灵的后背。

她也在思考,为侠者,应当为国为民,刀斩不义摄鬼神,替世间消尽一切不平事,可是,除了人类,其他生灵的不平事,又该归她管吗?归“侠”管吗?

“哎…”这样想着,濋飞飞也叹了口气,这也是无解的问题啊。

就在二人静默时,远处,赶来了乌泱泱的一群人,这群人手持铁棍铁棒,看上去像是打手。

刚好,段瑢瑾手持折扇,也出了院子,他本是神色疲惫,一见到那群人,他便转了神色,立刻变得高度戒备。

“濋飞飞,元姑娘,此地不宜久留。”

“哼,本小姐现在手正痒呢,正好教训一下他们!”濋飞飞拔出双刀,作备战姿态。

元湘灵犹豫不决,她不知道还要不要继续跟人群起冲突。

眼看那群人快要把他们包围住了,就在此时,段瑢瑾当机立断,冲着人群挥扇,空中当即卷起一阵沙尘,就像龙卷风。不过相比龙卷风,威力小了点,但也足够将那群人吹倒。

“霹雳啪啦!”那群人倒地,武器撞在一块。

“快走,我们不宜再生事端。”段瑢瑾沉声道。

濋飞飞收刀,她拉起元湘灵,随段瑢瑾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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