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姑姑想想道:“朝堂上的事虽然千头万绪,但应该难不倒王爷,王爷也不会来和我这个胸无点墨的老婆子说。那么,多半就是私事了。其实自从上回王爷命老身入宫,到淑妃娘娘处解了某个人的围,老身就知道王爷和从前不一样了。”
闻于野下意识想要反驳,张了嘴却又把话咽了回去。要是和魏姑姑都不能说实话,他就真的再找不到一个能给他解惑的人了。
魏姑姑看出了他的情绪变化,温和笑道:“王爷方才是不是想反驳?王爷已经习惯了隐藏自己的情感,而且隐藏得很好。这样的能力用在治国理政上的确难得,可要是用在身边亲近的人身上,却又是另外的结果了。”
闻于野轻轻闭了闭眼睛,罕见地露出几分失落,低低道:“我……伤了一个人的心,他大概不会原谅我了。”
魏姑姑怜惜地看着他。
闻于野继续道:“其实我可以让他不受到伤害的,可是在做那些事之前,我没有考虑过他的感受。我也不知道我当时是怎么想的,大概是觉得,他没有那么重要,不值得我多花心思吧。”
魏姑姑摇摇头,道:“不,王爷心里分明知道他很重要,可你却不愿意承认。‘胸有惊雷而面如平湖者,可拜上将军’,王爷自小被老大人拿这句话严苛地要求,甚至扼杀了自己的七情六欲,以至于当你发觉某种感情,某个人竟会让你打破那些训诫,你反而害怕了,恼怒了。你觉得自己心里的城墙受到了挑战,你要输了,所以你非得赢回来不可。”
她的剖析一针见血,直直地扎在了闻于野心头。他疲惫地靠在椅背上,搭在桌上的手指微微蜷缩,良久苦笑道:“原来是这样。怪不得每次帮他,我都会想到郡公。我反复告诉自己,我这样做都是看在郡公的份上,仅此而已。”
魏姑姑的目光像山间最干净的清泉,澄澈明净,仿佛能洗净人心底所有的尘埃。
“王爷方才说,他‘大概’不会原谅你,但事无绝对,也许只要王爷肯去试着争取,还是能够挽回的。”
闻于野沉吟须臾,道:“可他现在有了我的孩子,他会不会以为,我是为了孩子才对他好的?”
魏姑姑微有诧异,很快道:“那就要看王爷的了。”
闻于野终于解了心中困惑,告辞离去。
魏姑姑在窗边看着他走远,心中唏嘘不已。闻于野虽然位高权重,可在感情上却还是个懵懂稚子,比起他来,贺兰山倒是敢爱敢恨得多。喜欢闻于野时,他就来做试婚哥儿了,不喜欢闻于野时,他就一去不回了。这两个人要想终成眷属,还不知要经历多少艰难呢。
而此时的贺兰山那边,他在律陵镇住了整整十天,也没有听石志义说闻于野来找他了,贺兰山的心渐渐放下,想着闻于野可能就当没有这回事了。总在外头住着也不是个事儿,贺兰山便收拾收拾,回到家中。
回来的路上,胖娃在路边摘了些小花,说要给谷疏桐带回去。他还在律陵镇的集市上买了好些盟关少见的小玩意儿,装了满满一大包。
想着谷疏桐看到这些礼物时一定很高兴,胖娃就笑得嘿嘿的。连洛小头这会儿也不忍心打趣他了,就和他一块儿把野花整理干净,插进胖娃买的一个小花瓶里。
他们谁也不知道,谷疏桐这会儿期待的可不是这些廉价的礼物,他要的是那个未曾谋面但有权有势的摄政王。
可惜漫长的期盼后他还是失望了,老天爷依旧没有给他想要的东西,他等来了贺兰山的马车,还有胖娃的礼物。
面对这个满含期待的傻子,谷疏桐勉强挤出微笑,言不由衷道:“谢谢你,胖娃,我很喜欢。”然后他把这些礼物锁进柜子里。
谷疏桐这句敷衍的“喜欢”让胖娃兴奋得晚上多吃了一碗饭,谷疏桐一边微笑着给他盛饭,一边在心里暗骂这个胖子可真能吃。
摄政王一定不会这样。
洛小头在饭桌上叽叽喳喳,分享这些日子在律陵镇的所见所闻,大家都专心听着,只有谷疏桐的心思已经飘去了京城的摄政王府内。
他暗暗对比着贺兰山和自己,很快就觉得自己并没有差很多。
这天夜里,谷疏桐梦见自己住进了王府,身边是那个看不清脸的摄政王。王爷对他很好,他过上了锦衣玉食的生活,终于不用再被人欺负,遭人白眼。
他甚至还做了个春梦,王府雕花的大床又宽又软,床在摇晃,他和王爷在……
谷疏桐猛地惊醒,他坐起身,这才发现床真的在晃!
谷疏桐还没回过神时,房门“砰”的一声被撞开了,外头闯进来一个门板那么高大的人。
“你……”
胖娃二话不说,把谷疏桐扛在肩上,跑出屋子。
外头石志义已经护着贺兰山出来了,洛小头跟在后面,招呼着胖娃快点跑。
地动了,虽然不算很剧烈,但附近的居民还是纷纷从睡梦中醒来,跑到屋外等待地动平息。
万幸房屋都好好的,地面只是稍微摇晃,这也是偶有发生的。但为求万全,人们还是等在外面,想等到彻底安全了再回家。
胖娃把谷疏桐放下来,谷疏桐还没说话,胖娃先看着他的脚道:“哎呀,我忘记给你穿鞋了!”
谷疏桐正要说不穿也没事,胖娃一扭身就向还在轻微摇晃的房子跑了回去,速度之快,连石志义都没有来得及拉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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