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时候,十二从不迟疑:“是。”
“最晚到后日,都保长不必留着了。”
“是。”
天朗气清。后院厨下。
处理完鲫鱼,沈辞辞净了手,将香菇木耳分别泡水,虾子去壳挑了虾线,顺着纹理撕了白菜,将去皮的落苏改刀成滚刀块,青瓜切片,豆腐切块,五花肉细细剁成肉馅,抓一把葱姜蒜。
香菇酿肉,白菜炒虾仁,木须肉,蒜香落苏条,豆腐鲫鱼汤。如此,中午这顿差不多齐活了。辞辞很早就发现,新来的县尊大人不喜那些个价格虚高的珍稀食材,偏好只在家常的菜肴,比以往的几任雇主都好打发。
离上膳还有一段时间。厨房安静下来,换外间吵吵嚷嚷的。早饭吃得少了,才到这个点儿就扛不住了。辞辞想了想,抓了两个鸡蛋打在碗里,放半勺盐,搅拌后浅浅地加了层温水,添几粒方才用剩下的虾仁,上锅蒸了吃。
这个过程中要把浮沫撇去,小火待半盏茶时间,这样做出来的炖蛋才嫩。辞辞寸步不离地守着锅,调一会儿要就的浇汁。
炖蛋躺在乳白的瓷盅里,上头裹着漂亮的虾仁,配合小葱和小米辣赏心悦目。辞辞没忘记替自己盛了碗米饭,她眯着眼睛抿了口筷子,心中感叹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这时候有人找真的是煞风景。
“欸!就来!”辞辞赶着扒了口饭,含恨狠狠舀了一勺炖蛋吞下去,放下碗筷,退到后面理了理衣裳,跨出门去,“来的是谁?”
“那人只说是帮俊生哥带话来的,喊你出去,有重要的事要托付。”后院照料花木的樱儿说。
“哦。多谢。”沈辞辞抬步走出去。
樱儿望着她的背影,揉揉眼睛,起了一阵的恍惚。她怎么觉得这沈辞辞又长高了呢?也不知她是吃什么长大的,打十五岁抽条了,人人夸盘靓条顺,同龄女孩儿里头最显眼的就是她。
“瞧着这么光鲜,难道做厨娘真的有油水可捞?”樱儿嘟囔一句,忍住猜测,摇头走开了。
来人等在银杏树下,看模样不知是哪家的小厮,见到有小女儿家急急忙忙奔出来,忙问可是沈姑娘么。
沈辞辞站定,打量他:“我就是。俊生哥叫你来的?”
来人:“他出事了,托我来见你。”
出事了……沈辞辞瞪大眼睛,拉着他,急急道:“怎么回事?你说清楚!”
这人便道他是城里福人医馆的伙计,赵俊生昨天夜里从山上滚下来,今晨被抬回来的,伤的还不轻,如今有性命之忧,云云。
“他发着烧,托我一定要找你来。要不是看他实在可怜,我才不白跑这一趟呢!”伙计撇嘴道。
沈辞辞闻言煞白了脸色,神思混乱间拿不准主意,咬咬牙:“我再怎么样也是个外人,得找赵家伯父伯母来!”她说着就要奔出去。
伙计忙喊:“俊生不叫他爹妈知道!”
沈辞辞猛地刹住脚步,极惨然地笑笑:“带路吧,我跟你去。多谢你。”
无边落木萧萧下,秋风比前几日更凉。心中记挂着垂危的人,沈家小娘子跟着这伙计走到巷口,将昨个儿叶大人的叮嘱尽抛在了脑后。
颈间一痛,天地好像黑了。
无人察觉。
厨房里。
真正的沈辞辞从炉后钻出来,她拍拍手,弯腰拍打裙上沾到的枯黄秸秆。
估摸着时辰,她寻机从厨房后门溜出来,环顾四下,走了条荒废的小道。目的地是县尊大人的三堂。
叶知县素来勤勉,这个时间必定是在书房里的。辞辞推开后窗翻进来,落地后将食盒小心地拎到手里,看着不远处桌案前的那人,有些心虚道:“大,大人。”
叶徊按向袖箭的手一松,改为拿手抵着额头,用修长的指节挡住蹙起的眉头:“那些人的手伸不到三堂,你可以不必这样鬼鬼祟祟的。”
辞辞脸红了:“是民女托大了。”
“十一被带走了?”他放下手,将所读的书翻了一页,掀起不大不小的动静。
“多亏了十一小哥。”辞辞用力点点头,“谢谢大人未卜先知,做如此安排。”既然有人想要从她这里下手,那便放马过来吧,前提是,有十一这样的顶包侠在。
这么说着,她忆起十一女装扮做她的忸怩模样,再度忍笑。
“谢你自己吧。”叶徊扫了眼书页,抬起头,端得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昨天他绑了你一回,今次让他也尝尝这样的滋味,可解气了?”天地为证,他这是秉公处事,一点戏谑的意思都没有。
“解气了。”话一出口就后悔,她将头甩地飞快猛地后退,牵动发间蝴蝶一下一下地扇动翅膀,“不不不,我,我没有生气!”
对面传来极轻浅的笑声。
辞辞默默走进用餐的隔间布置。收拾妥当,她托着着盥洗的铜盆恭恭敬敬地来相请。
叶徊便丢开邸报,走过来净了手,至桌台前坐下。走又走不得,辞辞忍着四分饱为他布菜,县尊大人也不拒绝,任由她拿公筷照顾,夹什么吃什么。看起来极好说话的样子。
他慢条斯理地用饭,不言语,全程也没有发出一丁点多余的杂音。
趁着这人埋头喝汤的工夫,沈辞辞飞快地吞了下口水。只能看不能吃真的是一种折磨,好在她肚子争气,没有发出什么奇怪无礼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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