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宫里她一头扎进了飞来阁后面的藏书楼里,这间藏书楼除了负责洒扫的宫人平日甚少有人来,她最近总爱来这里赚暂时的清净。
外间墨色尚浅,没有点灯勉强能够看清,三侧二排有本书歪倒了,她踮脚抽出来想要摆放整齐。
这册大部头一经挪动,书架那头露出了太子的脸。
她局促地收回手,鼻子一酸,靠在书架上背对着他,闷闷道:“大人,姨娘和翠儿不在了。”
她叫他大人,是想叫他忆起云水县的那段时光吧。怎么可能会忘呢。昏暗中,郁南淮一言不发地走过来,伸手将书册放好,又抚平她衣上人为的褶皱。
他看着她眼里浮起的水雾:“姨娘和翠儿没事。”
“起火了,很大的火。”辞辞恍然未觉,痛苦地闭上眼睛,仿佛自己亲历了那场大火。
“她们没事。”他伸出手去,将人困在身边。
“姨娘和翠儿没事。她们什么事都没有。”他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告诉她这个事实,直到她肯相信为止。
“真的?”她小心翼翼地观察他的神色。
“真的。”他面上一片坦然,讲明了翠儿前朝遗孤的身份,“薛氏放火,然后带着她躲起来了。”
“你尽可以放心。”
“好。”终于认清事实,辞辞肩膀松懈,低头看地面的纹路,不好意思道,“我实在是太笨了。”
“关心则乱。”太子笑笑,拉她在入怀,对着月光扫见她头上做过伪装的簪子,抬手取下后轻轻按动机关,锋利轻薄的银光倏地出现。
他饶有兴趣地把玩这个小玩意儿,片刻之后又扣好搁在一旁:“你要拿它来对付沈余?”
“怎么?有什么不妥吗?”辞辞将头倚在这人的胸膛上,不明所以地抬头望他。
“可以。”他低低地笑了一声,问,“你知道如何做到快准狠吗?”
辞辞一向好学,从来是不懂就问。
“从明日起,每日拿它划半生半熟的宣纸。”
“每天划够一百张,晚间交给孤检查。”
辞辞:“……”
她就不该问。现在选择练字帖还来得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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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还记得刘之爻在前面出现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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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划一百张半生半熟的宣纸。
辞辞已在心里应下了此事, 明面上却忍不住要与人掰扯一回。她踮起脚尖,环着太子爷的脖颈吐气如兰,极力做出为难的模样:“殿下三思, 这宫中的用度皆是有数的, 我如何好消耗那样多的宣纸?”
郁南淮微微一笑, 不受蛊惑地借着月光看清她的神情,低头蹭了蹭她的鼻尖, 轻飘飘道:“不若孤知会计司一声,给你太子妃的份例?”
月光朦朦胧胧地透过窗牖照进藏书阁里, 她的可爱与情愫如今尽藏在这份柔和的朦胧里。
目光交汇太过热切, 气氛变得灼烫起来, 浅浅地一碰便可留下烧红的痕迹。有情人之间的来往比作战场对峙,辞辞狼狈地松开手,偏头躲了, 转移话题提起今日没能见到沈余一事。
郁南淮牵她出了浩瀚的书海, 到窗下设的圈椅前怡然坐了, 抬手沾了沾怀中佳人的口脂:“他在黄昏前被陛下召进宫来对弈。”
御前有召不可不至, 这种时候,若是想要兼顾其他的小动作, 至少得修习过分_身术才行。
太子这样说着, 须臾又别有用心地补充:“陛下对岳母大人的事总是很感兴趣。”
岳母大人……
什么,什么岳母大人啊!
辞辞脸腾地红了, 快速地揉两下脸颊, 无声地推了这人一把, 放好裙摆做足了离开的架势。几次三番被撩拨, 她受不住, 飞快地挣脱眷恋的怀抱落荒而逃。
今日太晚了, 郁南淮抬抬手,任人跑了。
藏书阁中,太子看看空落落的手掌,又挑出染上桃花色的指腹来看,在此地略坐了坐,回东宫去了。
此刻,东宫殿里的一干幕僚正等着他议事呢。
夜风涌动,廊下的羊角灯雀跃飘摇,片刻之后习习吹进门户,听到动静,在场各位不约而同地停了辩论。
郁南淮负手走进,冲众人点点头,持着烛火玉立在天下舆图面前,倾身将南边一处山河明秀的关节点亮,移动手势看了半晌。
“孤欲请陛下在秋季发兵南宣,诸位以为如何?”
此言一出,座下立即有人兴奋地赞同,称如今威胁最大的戎国既没,水师业已练成,小朝廷藓疥之疾却也不宜再拖,当一鼓作气,平定海内。
国朝水师经过此战磨砺,必能震慑海外诸国。
其他人亦深以为然,附和其中利害,摩拳擦掌,你一言我一语地制定战略。
“宣朝困在那一隅多年,精于水路又积极联系海外各国,根基已成,几条陆路与内河它却孱弱……”
“便是于海上鏖战,亦有何难!”
“我们潜在南宣宫中的细作称,蔡全祯已在暗中准备出逃事宜,届时主力遭遇,海面上必有一场恶战。”
……
在众人的慷慨陈词中,太子指了指舆图上远离华朝的一块地方,那是一座世外的海岛。要彻底覆灭小朝廷,此地或是关键。
议事的间隙,方庭之笑着说起近日宫中一则传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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