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觉得殿试无望,顾明月也还是用心准备了一番。殿试只考策文,魏朝建朝以来皇帝制策多是问时政,顾明月这几日便闭门不出只研究顾母从衙门抄录回家的邸报,意图揣测圣意。
算来她许久不曾面见圣颜,已经有些记不清皇帝的样貌了。幼时她跟随赵元白一同住在端文殿时,贤贵君会时常带着皇帝来端文殿看望赵元白。
当时三皇女、四皇女、五皇女接连夭折,陛下愈发爱惜赵元白,对于她是仅次于太女之下的宠爱。
……其他人是这样说的。可顾明月却觉得皇帝喜欢贤贵君是真,却并不见得有多喜欢赵元白。
至少在她记忆中皇帝虽总是面含笑意,说话也温声慢语,可眼中却隐隐带着冷意。陛下极少夸赞别人,性子又阴晴不定,说伴君如伴虎真不为过。
不要看赵元白如今是何等的目下无尘。当年她是如何被陛下不咸不淡、轻飘飘的两句话委屈得当场掉小珍珠的,顾明月还是历历在目。
等三月十五殿试之后,顾母亲自在华光门等候顾明月,见到她第一句话便问:“策题为何?”
“陛下问的边防。”顾明月猜中了。这几年边防屡屡有动,北方蒙古诸部,南方沿海倭寇,西南连年匪患,大魏对这些人一直是束手无策。
原因有许多。一来财政紧张又接连天灾,动兵所需的粮草恐会供应不及。二来,魏朝疆域辽阔,边防线绵长,兵力受多方牵制。三来,魏朝重文轻武,文武官员相互掣肘,内情繁杂……
这些问题归根究底都是立朝时根源制度的问题,如今早已是积重难返,倘若真要下手整治必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虽说陛下问的是实事,可真要溯本求源千字不足以写明。况且圣上亲听的卷宗大部分还是要以歌功颂德为主,太过直言不讳不仅会冒犯到陛下,读卷官的那一关都过不去。
如此顾明月也仅写明了税收制度混乱导致的财政问题是致使边防松弛的重要原因。倘若国富民强,粮草充足,边防自然也不成问题。
“嗯,近些年塔塔尔总有异动,陛下也正忧心呢。”
塔塔尔是蒙古如今最大的部族,在永康朝时期占据了河套地区。倭寇和西南的匪祸只是小打小闹,如今的塔塔尔才是魏朝真正的心头大患。
之前蒙古各部族不睦已久,塔塔尔腹背受敌只敢在缺粮少衣时在魏朝边境沿途劫掠。可如今的塔塔尔首领阿穆尔宏才大略已经收服不少蒙古部族,实在是不容小觑。
好在阿穆尔年已花甲,蒙古诸部本就分分合合,等她死后塔塔尔的新统领不一定还能笼住蒙古本就散乱的人心。
顾明月猜测:“陛下是想收复故地吗?”
“塔塔尔待河套如珍似宝,收复故地绝非易事。”就算有这个打算,至少也要等到阿穆尔死后了。
母女二人走上华光门外的明德街,皇城外的街道来往多是朝廷重臣,自是商铺林立一派繁华奢靡之象。
顾母的仪仗就停放在不远处,她停下脚步侧头问顾明月:“长孙尚书想请你用饭,想去吗?”
“一定要去?”顾明月考了一整天,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皇宫中站立静候,宫中繁文缛节颇多,只是面圣都不知道经过了多少道流程,此时已有些劳累了。
“可以不去。”顾母并不在意,她挥手招来仪仗,让轿妇先将顾明月送回家,她还有公务没处理完,今晚不回去了。
十七日辰时,陛下召国子监祭酒楚不闻入宫一同于明德殿钦定三鼎甲。
三月十八日传胪大典,顾明月为一甲第三名。次日礼部赐宴,再次日入宫谢恩。
顾明月心思纷杂,一时竟不知道楚不闻究竟是要帮她还是要害她。
今日她被陛下与楚不闻一同定为探花,下个月便要迎娶楚不闻的幼子,难免会令众人猜测她这个探花是否名副其实。
更合理,顾母是长孙尚书的下属,长孙尚书又一向对古首辅马首是瞻,而古首辅最是厌恶楚不闻。
顾明月娶楚云尚且可以说是幼时的婚约,顾母和楚不闻早年关系极好是众人皆知的事。可如今再加上点探花的事,楚家顾家却是怎么看怎么都不清白了。
别的都好说,顾明月只怕官场的流言会连累到母亲。顾母能到今日少不了古首辅和长孙大人的提携,她们两个恐会因为此事对顾母心生嫌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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