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长早!”
“台长早!”
“早上好啊,各位。”
早上九点,毕巧洁走进了大楼,笑着向各位同事和下属致以亲切的问候。作为国内目前最权威的主流媒体,国务新闻一台的台长,她在传媒界已经立稳了足跟,有了无人能忽视的话语权。尤其是在各路网媒被掐喉拔舌的如今,能被魁首几度到访、指导工作,国务新闻的地位更加不可撼动,连带着毕巧洁的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当然,这些也是她该得的,毕竟在几个月前她还只是一台新闻部的主任,全靠敏锐的政治嗅觉,在魁首下达批示前主动改变了新闻导向,得到了林慈的嘉许,才得以在不懂变通的台长惹恼林慈的时候,坐上这个空位。
当上台长之后她离开了一线,但也忙碌了很多。现在时期特殊,每一条即将播出的新闻她都要逐字把控,绝不能出现任何偏向于杂血的言论。自从那批不知天高地厚的杂血“造反”后,林慈就格外注意大众的舆论,管理条例也越来越严苛,现在已经到了只要在公开场合说出敏感词汇,就会被立刻抓走的地步。
这绝不是一个好办法。
作为一个政治嗅觉敏锐的媒体人,毕巧洁心里很清楚,过惯了自由自在的日子,民众绝对不会满意现在的管控措施。哪怕暂时被堵住了嘴,民怨也会在私下里慢慢发酵累积,用不了多久,或许只需要一根引线,就能将民怨点燃。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端起茶喝了一口,打开电脑开始了今天的工作。
杂血的基地被摧毁,主事人被抓捕……绝对的大新闻,要交给台里最资深的记者好好整理一下措辞,用最华丽的语言歌颂功德。大约也能打击一部分激进分子的积极性,换来暂时的和平。
实话说,毕巧洁很意外。她以为叛军是经过了充分的准备才举起叛旗的,没想到他们被摧毁得这么轻易。难道说,他们真的只是一群乌合之众,空有勇气没有谋略?毕巧洁没想到自己竟然会不愿意作出这种假设,她可是纯血,杂血被镇压,她应该高兴才对啊。
新闻报道总是会比事实迟一些,尤其是在这种机密的事情上。在毕巧洁准备贺文时,韩素澜已经被押回京三天了。
这一次,她没有受到任何优待。脏乱的住宿条件、难看又难吃的食物、那些轻蔑的眼神和侮辱性的话,甚至是残忍的刑罚,她一样不落地经受了。仅仅几天时间她就瘦了一圈,营养摄入不足连带着精神都萎靡,终于在这一天,她忍受着没有早饭吃的头昏眼花时,看守给她打开了牢门。
“喂,起来!赶紧洗漱换身衣服,有人要见你!”
——来了。
韩素澜睁开眼睛,勉强支撑着身体坐起了身。
她洗了脸,又喝了几口凉水,勉强振作起了精神。接下来的事她已经预先在脑子里排练过了,所以哪怕已经很久没有吃过一顿好饭,她也不担心自己会在接下来的谈判中落于下风。
“行了,快走!别在那磨磨蹭蹭的!”
看守骂骂咧咧地催促着,怕血腥味脏了贵人的鼻子,挥舞的皮鞭终究没有落在她身上。韩素澜慢吞吞地往前走着,没吃早饭,她脚步有些踉跄,哪怕已经小心地看着路了,腿一软,还是跪倒在了地上。
然而看守的骂声却没有传来。她跪在地上缓了一会儿神,强撑着抬起头,不出意外的,面前站了好几个西装革履的男人。
站在最前面的男人有一双温温柔柔的眼睛,和月光一般柔软的短发。他低头看着她,蓝眸里是不加掩饰的错愕,他似乎想要来扶她,想到什么似的又停在那里,只能嘴唇颤抖地看着她,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韩素澜想笑一下的,可她太累了,挤不出来笑容。
她扶着地面,勉强站了起来,稳住了身体。
她和艾子言擦肩而过,走进了他身后的房间。
艾子言几乎是立刻回过了头。
房门没有关,他清楚地看见瘦弱的女人被人踢了一脚,狼狈不堪地跪在了地上。林家人傲慢地坐着,高高在上地嘲讽着她,那一声声刺耳的笑,几乎快扎穿他的耳膜。
“真是胆大妄为,敢和纯血作对!”
“我看就是太优待你们了!要知道两百年前,你们杂血不过是跪在我们纯血脚下的奴隶!”
“不自量力!”
“不知廉耻!”
穿过那一张张丑恶的嘴脸,艾子言看见了林夏。他像个机器人一样,一动不动地坐在那儿,就像是一座摆在那里的装饰用雕塑。
“艾少?”站在他身后的人轻声提醒,“我们之后还有会,您要想看这些叛国贼的下场,我联系一下监狱那边,给您记在日程表上?”
“……不用了。”
艾子言回过头。
他没想到某一天,他竟然会承认自己的懦弱。可他不敢,真的不敢看,他不敢知道心爱的姑娘遭受了怎样恶劣的对待,他怕自己忍不住就带走她,让好不容易在林慈那边累积的信任毁于一旦。
阿麟心里的恨,也是他心里的恨。
他们心里那血淋淋的仇恨,必须用林家人的鲜血来还。
而且,他相信他的小澜。她那么聪明又坚韧,绝不是无缘无故出现在这里。她一定有她的目的,他必须忍耐,绝不能因为自己的情绪,坏了整个谋划。
大门在身后合上,韩素澜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
她抬起头,看向坐在主位上的林慈。这位笑了一辈子的老人终于不用端着他那虚伪的笑容,而他面相的凶狠,才让人心生怵意。
“神的祝福,在哪里?”
韩素澜弯起唇。
她面色苍白,眼窝深陷,头发散乱,全然没有了作为杜少夫人时的优雅美丽。可她依然笑着,哪怕此刻她正跪在林慈面前。
“您这是什么意思?我又不信神,您问我也没用啊。”
“够了,我没那闲工夫看你装傻。”林慈敲了敲椅背,“把人带上来。她要是还不说,每过一分钟,就剁掉他一根手指头。”
韩素澜带着震惊回过头。
面前的男人披头散发地半跪在地上,精神状态比她还差。他的手腕和脚腕上都缠着拇指粗的铁链,手脚上被磨破的地方有的结了痂,有的还往外翻着鲜红的肉。
韩素澜心情复杂地看着他。
“……褚函?他们怎么会这样待你?”
你可是曙草的领袖啊!为了从你口中撬出话来,他们难道不该锦衣玉食地供着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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