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吗?”
“不吃。”
许望舒嫌粘牙,又嫌里面的山楂籽多,不爱这一口。
叶瑞白自顾自地咬了一口,眉头微微蹙起,又问,“不酸,真不吃吗?”
许望舒索性顺了她的意,咬破了外面的糖衣,叼走了糖壳。
竹签最顶上,只剩下一颗没了糖衣的酸山楂。
“吃完了,你吃吧。”
许望舒看着叶瑞白。
叶瑞白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咬了进去。
看着她被酸眯了的眼睛,许望舒忍不住笑了笑。
“甜吗?”
叶瑞白还是点头,固执道:“甜。”
“又说谎。”
“没说谎。”叶瑞白侧头快速亲了下许望舒的唇,“真甜的。”
从远处天际上飘来的云影,为江边世界铺下一层朦胧,柳树的影子从叶瑞白脸上悄然离去,露出她坦然自若而又滟滟的笑。
春天大概是人们唯一不会厌倦的季节,温暖惬意,让人轻而易举就能感到幸福。
大概是出院了吧。
晚明的江面上掩映着成排的柳树倩影,云影轻浮飘过,露出波光粼粼的水纹,几只水鸭悠哉悠哉地飘过,破开水波,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城里爹娘放不下村子里的习惯,顶风作案。
现在的宠物都得上牌。
这里的景色十几年如一,连水鸭的毛色也大差不差。
“我以前常来这里。”
许望舒找回点兴致,指着远处的小广场说,“和我奶奶一起,她爱唱歌,我爱乐器,我们两个随便搭着板凳,能在这里坐一下午。”
“旁边围着一圈的老头老太,这边在下棋,那边在打牌,还有赶鸭子回家的老太爱来唱戏。”
许望舒靠在椅子上,“那时候赶鸭子老太看我尤克里里弹不错,还打算教我二胡,我一上手把她的鸭子吓飞了。”
“她骂我不是学乐器的料,我奶奶不服气,回家就把我爸的旧二胡换了新弦……”
“后来呢?”
叶瑞白饶有兴致地等着后续。
“后来,我奶奶拉着我上街上请老师,她退休金就这么些,还得补贴我爸,只能挑了个最便宜的卖艺师父,我还真学会了那么几段。”
“上公园和老太一碰面,她稀奇我这么几天就能拉曲子,又愿意教我了。我学透了后,她就总让我给她伴奏,还让我奶奶气了好几天。”
要回忆起来,许望舒的童年还算是能拿出来说道说道的。
“我小时候也常常来这里,说不准我们早就碰过几次面了。”
叶瑞白也煞有其事地开始回忆,“不过我在对面,不知道你们的演出有没有去过那一头。”
“没去过。”
许望舒停顿了会儿,又说,“那一头,就我一个人去过,在疗养院里。”
-
江滨离疗养院近,这边的桥头走到另一头,再穿过一个小区就是疗养院和中心医院了。
来都来了,许望舒和叶瑞白顺便散着步往疗养院走。
进到病房里的时候,才被告知徐琳这个时间大概是在小公园里晒太阳,两个人又退出来,绕到侧门小道,往小公园里走去。
在小公园里晒太阳的人挺多,轮椅围成一个圈,老人们盖着厚毯子安静地阖眼休息,有几个精力好一些的,绕着绿化带慢慢的走着路。
徐琳坐在轮椅上睡觉,相比起旁边的几个人,她的气色显得尤其好。
两人没打扰她,准备坐到最边上的长凳上。
上面积了一层薄薄的灰,许望舒抽着纸擦干净,石凳被太阳烘热,背后是一丛竹林,旁边挨着围栏。
阳光斜斜穿进来,正好打在两人身上。
栏杆的另一边就是中心医院,门侧停着一辆救护车,来来往往的人看起来都行色匆匆,穿着病号服的人倒是优哉游哉的闲逛,光是这么看着,看不出是生了病的样子。
“我奶奶住在这里的时候,我常来这里待着。”
糖葫芦已经到许望舒手上了,上面只剩下两个了,她咬下一个后,递还给叶瑞白。
“躲在这里哭?”
叶瑞白随口问道。
许望舒一愣,随即马上反驳:“不是,来见一个朋友。”
“朋友?”
“嗯。”许望舒眯着眼咽下糖葫芦,说:“那时候不知道这里是临终光怀的疗养院,常和我奶奶来这里弹琴唱歌。”
“后来知道了。”
许望舒离栏杆近,摸了摸其中一根栏杆。
“有一天来这里的时候,发现这个栏杆中间夹着一张纸,上面问,我怎么不弹琴了?”
-
事实是,后来奶奶不太行了,没什么精力继续唱歌了。
十三四岁的许望舒也该明白事了,留心观察了半天后,她就确认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没敢打扰奶奶休息,躲到这里来也不是弹琴,是哭。
哭完了,红肿着眼又跑回病房去,奶奶就当没看到,依旧板着脸训诫她要每天练琴,不要耽搁下来。
奶奶拿出做老师的气势来不断三令五申,许望舒还真听进去了,想着这是奶奶最希望她做的事,后来就从干哭变成了一边弹吉他一边哭。
连着哭了几天,对面医院的护工都见怪不怪了。
然后在某一天,她就发现栏杆上放着一封信纸,一打开,就是几个大字——【你哭的好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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