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我抓住她的衣袖,轻轻晃了晃,“你怎么了?”
师姐低头看我,神色前所未有的严肃:“花花,听我说,从现在起,绝不能再动手了。”
我张了张嘴,最终,轻声问她:“你知道这些人想干什么,是么?”
浓如蝶翼的眼睫垂下,掩去一切痕迹。师姐低声说:“他们是王府禁军。”
我点头,哦一声,等着她后面的话,可她没有再说下去,而是微蹙着眉侧头望去。
顺着她的目光,我看到侍卫挑起了马车的帘帐,先是一双纤细莹白的手,接着是花纹繁复的青衣广袖,最后,是一张姿容明丽的面庞。
女子缓缓走下马车,我愣愣望着那张脸,久久无法动弹。直到再次被师姐挡在身后。
“你迟迟不回府,便是为了身后那小玩意儿吗?”女子的声音清冷,却饱含上位者的威严气势。
师姐低声道:“不是。”
“那是因为什么?”那女子道,“我倒想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勾了你的魂,让你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师姐身子轻颤了一下,右手却仍牢牢护着我:“我去看了……慧姨。”
有片刻的沉默,那女子悠悠问道:“你是带着你身后的人,去看她的?”
师姐不置可否,片刻,又摇头道:“她什么都不知道,您放她离开,我这就跟您回去。”
那女子却像是突然被惹怒了,厉声喝道:“给我让开!”
师姐不动,那女子曼声道:“你是自己让开,还是要我把她抓起来?”
护在身前的人一动不动,我抬头,眼前只有大片的紫色,近得仿佛是从我心里长出来的,紫色的藤蔓,将我和她紧紧绑在一起。师姐的头发又黑又密,和绸缎一样光滑,我把脸埋在她背上,蹭了一下,又一下,然后用力推开她。
师姐愕然回头,我对她笑着吐了下舌头,转而看向对面的女人。
女子的脸再度映入我的眼中,我微微上前几步,那张脸便更加清晰了。
尤其是,眼尾的那滴红泪痣。
苏家藏书洞里藏有美人画像,灿如春华,皎如秋月,云鬓如雾,杏眼微弯,眼尾一颗红痣盈盈欲滴,让人一眼难忘。
如今,本该死去的、画上的美人就站在我面前,岁月没有在她身上留下多少痕迹,美人依然是美人,只是那双原本光彩灵动的杏眼里,此时却盛满了错愕与惊慌。
“你、你……”美人的手颤抖着,指着我,哑了半晌,陡然失控地尖叫起来,“你是谁!你是什么人?!”
她身旁的侍卫似是愣住了,一时没有反应,而我的眼前闪过一片紫色光影,师姐身形快如闪电,冲过去扶住了她。
“啪!”
美人却是反手一巴掌甩了过去。
师姐的脸上迅速扶起红肿掌印,然而她却习以为常一般,只偏了一下脸,双手仍牢牢扶着身边人。
我愣愣看着她,虽然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可眼睁睁看着她跑向别人,去保护别人,连我自己都没有想到,我会这样的难过。
我想,我是不是应该为刚才无礼的举动道歉?是我的错,不小心杀了人。我又看着地上的尸体,可他们已经死了啊,我该怎么弥补过错呢?眼前的女人会原谅我吗?
这样想着,我努力牵起嘴角,对美人笑了一下,但不知为何,她的神情却愈加惊恐了,我歪歪头,求救地看向师姐,可师姐此时却是顾不上我了。
美人又打了她一巴掌:“你给我跪下!”
师姐跪下了,像是曾经做过无数次的动作,而她们身边的侍卫,也像是曾经做过无数次一般,不约而同地低下了头。
只有我,在刺眼的日光下看着她,看她跪在尖锐的碎石上,想着她膝盖疼不疼。
“你给我说清楚,她是什么人?”美人抖着的手仍指着我。
我说:“我叫花花。”
她的双眼猛地睁大,大得有点吓人了。
“花?”她不知又想到了什么,有些神经质地,“没有错,不会有错,难怪与那妖女如此相像,”突然,她指着我,面容扭曲,大叫着,“把她给我抓起来!”
一群侍卫冲上来,持刀将我抵在中央。
绣骨针就在指间,我却迟迟不敢动。师姐方才说了,我绝不能再动手。
师姐膝行两步,抱住女子的腿,声音里有细微的颤抖,像是犯了错的孩子终于被打怕了。
“孩儿知错,孩儿知错了,娘,求您放过她,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我张了张嘴,茫然地望过去,而美人抬手,又是一巴掌。
心口有利刃划过,流出看不见的血来。
“你若是再敢动她一下,”我定定看着女子,眼中一丝情绪也无,“我就杀了你。”
一时间,空旷的山谷鸦雀无声。
侍卫手中的刀颤抖着,却半寸也不敢往前。
一阵风过,吹起我额前的发。
美人突然笑了起来,笑声尖利而癫狂,若是君先生在,定能一眼看出她得的哪种精神病。
这个人本该死去,却还活着。
这个人活着,但是不正常。
这是我所能判断出的所有。
可这样不正常的人,我的师姐偏偏喊她娘。
一时间,好像所有迷雾都散开了,那些合理又不合理的,半是裸露半是掩藏的,我猜到她是苏家人,可原来我只猜对了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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