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
耳畔忽地落下一声轻笑,带着轻蔑讽刺的意味。我蓦地一怔,缓缓抬眼,对上一双冷冽的凤眼。四目相对一刻,胸腔深处生起一股莫名的酸涩,如同最细的绣骨针,绵密无声地在心脏里穿行。
她只在现身的那一刻对我说过一句话,而后便将我当做空气一般,我想她一定都明白了,或许更早的时候便明白了,从花满楼里阳奉阴违地骗她写下卧底名单,到王府中虚与委蛇的亲近好转开她的注意——我怎样和阿莹江胡联手布下这局棋,一步一步,缜密部署,将她也当做一枚可操纵的棋子。
可是,没有人知道,这盘棋局,我真正的目的是什么。不知道她是否想得到,若是想到了,又会是什么反应?
然而,事到如今,不论她是什么反应,不论她想还是不想,愿还是不愿,她都没有别的选择——这是我一早就算好了的。
她只能属于我,完完全全属于我一个人。
我看着她的眼睛,笑了一下,不知这笑容带着怎样的意味,只见她目光微微一怔,眉宇间有复杂神色一掠而过,张了张嘴,似是想对我说什么,然而,神色又忽地顿住,猛然扭头,往院门方向看去。
“天啊……煜儿,煜儿!”
循着她的眼神,见一道青衣的身影自远处跌跌撞撞奔来,有几分熟悉的声音,我忽然想到那是谁。
女子的身形单薄如纸,仿佛一阵风便能将她刮倒,她的神色焦急,在人群中不断搜寻着:“煜儿,煜儿,你在哪里?”
仿佛是感应到了什么,一直昏死在地的苏煜忽然痛哼了一声,青衣女子停住脚步,目光颤抖着,看清地上的人,踉跄扑上前去:“煜儿!”
然而当她的手触到苏煜的瞬间,苏煜就像被火烧了一般,尖叫着躲闪开来,在旁边的地上辗转翻滚,口中惨叫声凄厉无比。
“药!药!我的药……”苏煜一边挣扎,一边抖着手往自己胸前摸去,又翻起身,像狗一样跪趴在地上胡乱摸索,神情癫狂而绝望。可那些药,早就在混乱中不知丢到哪里去了。
“啊……啊啊啊!”绝望至极的声音响彻整个院落,看得一众江湖弟子目瞪口呆。
小白瞧着那些人的脸色,幽幽说道:“是生死符发作,那便是由我教紫霄散改制而成的毒药,诸位掌门与长老中的也是此毒,若没有及时服用解药,发作时的苦楚只会令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众人闻言齐齐色变,有人颤声道:“可、可苏煜怎么自己也中了毒?”
小白嘲讽一笑,道:“自作自受罢了。”
青衣女子听着这些话,神色愣怔着,而忽地痛哭出声,跪在地上紧紧搂住苏煜的头颈:“煜儿,娘在这里,不要怕,娘这就给你找解药……”一面爬起身,跌跌撞撞在地上翻找——然而她又如何知道,那解药长什么样子呢?
众人瞧着这一幕,皆是面露不忍,见她走来,不由地让开几步。
“娘……”苏煜发作一阵,渐渐缓歇下来,此时低唤了这一声,不远处的女子闻声回身,冲过去搂住他。
我静静看着他们母子二人,心底一片寒凉。
生死符毒发是一阵重过一阵,这才只是开始。
“娘,是你吗?”苏煜满面血污,声音虚弱无力,手胡乱摸索着身前人的面庞。
青衣女子泪流满面,将脸颊贴上他的额头,紧紧闭上眼睛:“是我,煜儿,是娘,娘在这里……”
“娘,娘……”
苏煜一句句唤着,黑洞洞的眼窝仰对苍穹,声音却越来越小,最后,是宛如呢喃的一句:“对不起……”
青衣女子忽然浑身一震,缓慢地低头看去,苏煜的右手以一种古怪的姿势放在胸前,鲜红的血正如溪流一般从他的胸口涌出——是那把拿来挟持苏夜来的匕首,此刻,被他刺进了自己的心脏。
怀中的人已没了气息,青衣女子呆呆凝视那张染满血污的脸庞,忽地,脱力一般地瘫坐在地上,眼泪无声地流淌,目光空空望着前方,宛如失了神智。
“慧姨!”师姐的眉头狠狠皱起,眼中有控制不住的担忧,可脚下刚动了动,阿莹便厉声道:“魏鸢!你还等什么!”
师姐霍然转头,目中寒意魄人,盯得阿莹不由地噤声。她隐忍的目光看一眼苏夜来,再看一眼慧姨,末了,深深闭了闭眼,唇边勾起讥诮的弧度:“好,真好……”
“花花,你做得真好……”她睁开眼,眸光冷酷雪亮,看进我的眼睛,“这就是你要的?这就是你对我的报复?”
我顿了顿,摇头道:“不全是。”
她的眼中浮起一丝自嘲之色:“那便是承认了,这就是报复。”
我默然不语,微微侧头,望一眼地上的母子二人。而一旁屋檐下,江胡也沉默地注视着那两道身影,一动不动。
慢慢收回目光,我说:“我向来都很记仇。”
师姐低笑了一声:“是啊,我怎么忘了,猫也是会抓人的,”她的声音清冷坚决,如风吹过我的耳际,“不过,有件事我忘了教给你,花花,若是恨一个人,就别对她手下留情,应该用最快、最直接的方法杀了她,否则,只会给你自己留下祸患。”
我听懂了她的话,微微笑道:“这个,我不需要你教我,我要按我自己的方式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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