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说出来和被她说出来,当真是两回事。
当下抓起一把破树枝朝她砸过去:“你闭嘴!我没有说过!”
她挥手拂开乱糟糟的枯枝,眸中光影晃动,唇边笑容清浅:“害羞了可以打人,但不准否认。”
我紧紧抿着唇,恼怒地瞪她。这个人到底怎么回事啊!
她微微垂眸,暖融融的火焰给她的眼尾涂上了一抹媚色,鸦长眼睫投下一圈漂亮的扇影,她看着我的目光静如深海,带着一点慵懒的笑意,一手搭在屈起的左腿上,一手握住我的手,稍一用力,将我拽到她的身前。
这一次我没有躲开,顺着她的力道靠进她怀里,额头抵着她的锁骨,闭上眼,轻轻地呼吸。
落在后脑上的手掌力道轻柔,一下一下抚着我的头发,微凉的吐息贴着耳畔,声线沉而缓:“不用担心那些,你那么聪明,一定懂得,恨一个人很容易,但爱一个人很难。”
我静静埋在她怀里,听见她极轻极轻地说:“我从来没想过不爱你。”
与恨相对的便是爱,我那么担心她恨我,是不是在心底里,其实是在害怕她不再爱我?
她或许猜到了,所以才这样直白地回答我。
心头颤了颤,我撇撇嘴,从她肩上半抬起脑袋:“可是我让你跟我回去你都不答应,”顿了顿,加重语气,“还用很冷酷的声音说,让我别做梦了。”
她气定神闲:“你是要把我关起来,那自然不行,就算想玩这种游戏,也该是我把你关起来,还得找个安全无人的地方……”
我眼角一抽,再度涨红了脸,觉得这人真是犯病不分场合,就要跳起来骂人,被她用力按住,听她轻笑着道:“更何况,你若将我关起来,我还怎么想方设法地哄你原谅我呢?”
她说出这句话,我怔了一下,轻轻靠回她怀里,感觉胸腔里乱蹦的节奏一点点安静下来。在见到她之前,那些混乱迷茫自己也理不清的想法,在今晚这一刻忽然前所未有的清晰起来。
我慢慢伸手搂住她,感觉她的身体僵了一瞬,叹口气,拍拍她的脊背,用平静又释然的语气道:“不用哄我了,师姐。”
片刻的沉默,她低笑一声,胸口微微震动:“听你喊出这一声,当真是不容易。”
我闭着眼,额头蹭了蹭她:“师姐,我们……算了吧。”
抚着我头发的手凝在半空,迟迟没有落下,再落下时,却是揪住了我的后领,欲将我拉开来。
我用力抱紧她,将脸更深地埋进她的颈窝里,她顿了一下,手上力道缓缓松开,重新揽住我的肩,手指不轻不重扣住我的肩头骨。
柔软温暖的触感贴上耳垂,轻声问:“你说什么?”
我兀自摇了摇头,低声道:“你说得对,爱一个人真的很难,很难,很辛苦,很累,让人变得不像自己。”
这一瞬间,清楚地感觉到她周身气息都尽数消失,良久,才轻轻“嗯”一声,示意我继续说下去。
我的语气轻柔:“见不到你的这些时日,我想了很多,”顿一顿,补充道,“不是胡思乱想,是很认真的想。”
她再度低低嗯一声。
“你大概不知道,我小时候就很恋慕你,”说到这里,有些不好意思,“其实不止我,那会儿好多师妹都很崇拜你的,你武功好,学什么都快,还敢顶撞掌门师父和师叔,小孩子不是都会恋慕强大的人么,而且你私下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样子,只有我能看到,我就觉得自己是最特别的……”
停顿一下,我皱了皱眉:“大约我这个人也有点毛病,你明明总是欺负我,可我还是喜欢你。”
她笑一声,只是笑声极轻,恍如叹了一口气般,贴着我的耳朵道:“我知道,你小的时候天真又单纯,所有心思都写在脸上,怕是连小蓝都看得出来。”
我将脸埋了埋,张口在她锁骨上咬了一下,听到她嘶得吸一口气。
脸上的笑意渐渐敛去,只余嘴角一点点翘起的弧度,我说:“起初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我真的很高兴,那种高兴甚至让我觉得害怕,可是听人说,喜欢一个人就是这样的,我不想做胆小鬼,我想天天看到你,所以,就算重来一次,我还是想要跟你在一起。”
“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不会高兴了,哪怕和你挨得很紧很紧,做最亲密的事情,我也高兴不起来,所以我试着用力去抓住你,不惜折腾出许多人命,我以为抓住你就好了,可我还是不开心,越来越不开心,做那些事情的时候,我感觉自己变成了另一个人。”
微微笑了笑,鼻尖在她锁骨上蹭一蹭,叹口气:“而且,你也看到了,我搞砸了,你坠崖的时候,我以为你会死,心里后悔得要命,听见你还活着的消息,才觉得自己也活了过来……师姐,这样子,真的很累。”
絮絮低语着这些话,心里已经十分平静,好像从亲眼看到她的那一刻起,所有的焦虑、惶恐、不安都迅速褪去,感觉从今以后都不会再失眠了。这样就很好,我再也不想体会整夜整夜睡不着的感受。
“花花,”握住肩头的手猛然一紧,她用了点力气将我拉开,低头看着我的眼睛,微蹙着眉,“这次的事,其实是……”
我抬手摁住她的唇:“我知道,你一早就计划好的,南山徐家,对不对?”又摇摇头,露出一丝苦笑,“可是我不知道,我亲眼看着你掉下去,那种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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