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想见,不好好做生意的鸿来客栈在这个地方显得有多么鸡立鹤群,居然还能安安稳稳没有遭到官府怀疑,这本身就值得怀疑。
师姐说完,我立刻叫起来:“这才不是一点可疑,这明明就最可疑!我们应当一开始就——”说到半截闭上嘴,是啊,若一开始便来了这里,反而会生生错过。
谁知道苏剑知竟然如此明目张胆地将东西慢悠悠送来洛阳呢?
师姐目视前方,一脸淡定:“有时候,越显眼的,越不显眼。”
我赞同地点头,想了想,道:“怎么什么话都叫你说了?明明你自己也没想到吧,装什么……”还没说完腰间被狠拧一把,疼得我大叫一声。
我们赶到时,时辰已近四更,街道上人迹稀少,两旁商铺已陆续开始打烊,唯有少数几家亮着灯,在成片的黑漆麻乌里就显得十分扎眼,其中最扎眼的就是鸿来客栈。
毕竟一排大门紧闭的铺面中,只有他们一家半夜不睡觉在门口装卸货物,想让人注意不到都难。
只见客栈门前,十几名黑衣人正迅捷有序地将一个一个木箱子装上板车,板车被四五匹高头大马拖着,瞧这情形,不能不令人怀疑,这是要连夜将东西送上龙虎山。
看来,被苏迭搅和了这么一下,饶是老奸巨猾的苏剑知,也感到心急不安了。
可惜的是,他再急也晚了。
我拉着师姐,躲在墙根下的阴影里,谨慎观察一番,发觉除了这些拉货的人,没有看到旁的高手出现,这就让人有些疑惑。
将目光投向车上的大木箱子,我想, 倘若里面真的装着那些书卷秘笈,没道理才这么点人护送啊?
想得多的人便如我这样,反观师姐,她已是一脸不耐烦,只是被我按着才勉力克制,没有直接进去砸场子。
我拉一拉她的衣袖,示意她俯身,她皱着眉将耳朵贴到我嘴边,我眼睛瞄着那些黑衣人,小声道:“先别急,等他们都装好了,咱们直接上马截货,截镖不都这样截的么,多省事的,不然还得搬箱子,那箱子看着就忒重……”
还没说完,师姐已迅速躲开,我一愣,以为她发现了什么,结果就看她直起身,面无表情目视前方,然后抬手揉了揉耳朵。
我的脑中莫名浮出一个不合时宜的画面:一头刚睡醒的狮子正用爪子搓着耳朵……
“……”虽然有点可爱,但联想到这个的我也有点古怪,连忙甩了甩脑袋。
今夜没有月亮,一切景物都隐在晦暗的夜色里。
等待的时间总是无聊,我正琢磨要不要搞点无声的游戏打发时间,一抬头,就见客栈里绕出个一身灰衣的中年汉子,借着门前灯笼的光,见其相貌平平,一副普通掌柜的模样,但那一双眼睛,却亮得有些慑人。
只见他踏出几步之后,忽然身形一顿,目光如电,直直朝我们这边看过来。
确切地说,他是直直看向了师姐。
这让我大吃一惊,此人如此警觉,又能在黑暗中视物如常,绝对不是普通角色,难道苏剑知之所以留下这么点人,是因为眼前这个中年汉子其实是个以一敌十的高手?
然而这位中年高手看见师姐,竟是面色大变。
我一愣,有些不明所以,但想到师姐从前在苏家也算半个主子,此人若是苏家人,会认出她也不奇怪。再联想到苏迭的遭遇,我猜想这人就是打晕苏迭的那个“他爹最得力的亲信”。
“小姐?”那人直愣愣看着师姐,不确定地叫了一声。
师姐一派淡定模样,听见了也仿佛没听见,先低头看了看我,似乎在问:“要出去么?”
我:“……”
真的很想敲她的脑门,都这时候了还要玩掩耳盗铃的游戏吗?
于是冲她瞪眼一龇牙,师姐了然地挑了挑眉,牵着我的手从阴影里走出来,对那人淡淡打个招呼:“周叔。”
被称为周叔的人看清她的脸,脚下退后一步,颤着声道:“当真是……你没有死?”
师姐微微一笑,眼睛里却是冷冷的:“侥幸捡回一条命。”
我打量着这个周叔,又抬头看看师姐。
傻子都看得出来,这个周叔脸上的神情可不是什么欣喜和激动,更像是惊惧和忌惮。
但听此人方才所言,原来苏家人都以为师姐已落崖身亡了么?难道苏剑知也是这样想的?
我打量着那人的时候,那人也注意到了我,看见我,他眼神凝滞了一瞬,而后陡然迸射出憎恨的光,指着我喝道:“又是你!”
我:“……”大叔你这脸也变得太快了。
不过想想当初是我把苏家祸害成了那样,他恨我也是正常。
我眨了眨眼,端看眼下情形,一场恶战是免不了了。
刚想完,就见那位周叔面色一沉,高手不愧是高手,尤其是中年高手,深谙不讲废话的真理,只见他一声大喝,那十几名黑衣人便从板车下抽出长刀,齐刷刷攻了上来。
师姐松开我的手,脚下不动,广袖翻转,白绫横空飞出,从人丛中穿过,打在那些人的身上。然而这群人竟也不是简单货色,虽然时不时会被打到,但大多时候竟都险险避过了。
显然,这些人对于飞雪白绫的招式变幻,是有几分熟悉的。
虽然有点出乎意料,但我的心里并不十分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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