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定是不想我去到天上人间去看她,就像她鲜少分享过自己的事,只字未提自己的工作和个人生活。
所以气我的贸然,还有欺瞒。
断掉的缘分要由我亲手续上。
我不想错失柳梦这个朋友,她待我如此好,我不愿情分就此止步。
第二天,我去到近观音庙巷口向众人打听柳梦的家,但这边的人要么摆手说不知道,要么一听是柳梦就绕道走,也有一部分是因为在城里打工,往返于城与村,别说柳梦了,旁边邻居是哪位都难认出来。
我无功而返。
第三天,我决定在巷口蹲守,盼着能像那天那样,一个不经意,柳梦就出现在我身后。
但我还是没能等到。
接下来的第四天、第五天我从傍晚等到夜深,等到每次回家奶奶都要数落我一顿。
但整整一个星期过去,我都没有见到柳梦,她就像故意不出现一样。
第十天时,事情终于有了转机。
那晚我还是在巷口等了很久,等到别人家飘来饭香味,我才不情不愿挪脚,准备折返回家,再不按时回奶奶真要不让我出门了。
然而就在我拐过曾经的小路时,那家泡泡馄饨的奶奶正支着摊子,坐在边上看报纸。
我心一喜,平日里是没见到她的。怀着一丝希望,我问了她知不知道柳梦的家在哪。
知道呀,找她有事吗?
她说知道的那一瞬间,我差点眼泪都要流下来。
我尽量不让自己反应过度,但一开口,连我都听出话音发颤:嗯,有很急很急的事,但我找不到她了
我和她告别后,按照她指的路,得以来到柳梦的家门口。
水街的巷子多,从入口到尽头,路是曲折环绕,由宽到窄,越往里越是人烟稀少。
柳梦的家恰巧近尽头,在一个深巷子里,所以少有人知道她家具体在哪里。房子前与后都没什么人,有也已经是空屋。据老奶奶说,柳梦初来水街时想找个静的地住,这家屋子主人当时举家搬迁,去省外城里定居,这处屋子便闲置了下来,租赁的红纸刚张贴出来,就被闲走准备找处歇脚地的柳梦赶上了。一住就是四五年。
铁栅大门用一大铁链拴住,看起来似乎严丝合缝,但我手轻轻一推,它就开了,虽受限于链条的长度,但我侧过身,刚好能穿过去。
进去后,入眼是一个小院子,有清香淡雅的各种花卉,开着很多我叫不出名字的漂亮花,只能勉强认出些小雏菊、月季、十里香等。
院门前有一水池,水面上方的水龙头装有透明橡胶软管,偶尔从管口边沿落下几滴水,滴滴答答的。
房屋正门呈暗红色,木做的。
我走上前去,礼貌性敲两下门,没有人应答。
我站得太累,索性在门前坐下,不等到人不罢休。
等待的期间,屋子里没有传来别的声响,我回想起老奶奶指路时和我聊到的事。
我问:这屋子她自己住吗?
听玉眉说水街外来的年轻人挺多,因为这儿交通还算方便,公交直达市中心,房子租金便宜。
应该是。逢年过节她一直都呆在水街,也没有提过爸妈之类的。我问过她,她说不知道,想不起来了。
我困惑:她记不得自己的父母么,难道是孤儿?
老奶奶说:我也不太清楚,她不爱和我聊这个,每次提到就转别的话,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带了过去。
后面老奶奶急着收摊,这一话题不了了之。
花香,周围的静谧,有规律的滴答声,舒服到门口的我差点睡过去。
一直到一阵木门吱嘎声把我吵醒。
一睁眼,我的视线对上一双白皙修长的腿,垂落脚腕处的旗袍飘飘荡荡。
脚腕处有一颗小小的红痣。
就是这无意的一瞥,成为我此生挥之不去的记忆。
我抬头向上望。
穿着朱红旗袍的柳梦出现在我眼前。正推开门准备往里,见地上的我动了动,垂眸,目光轻飘飘落在我身上。
逆光下她神情不明,没什么起伏问:怎么找来的?还闯我家大门。
我答:问了馄饨铺的奶奶。
这时,她忽然在我面前蹲下,和我平视着,问:她不常来这边,你等了多久?
十天,还有五个小时。
柳梦半晌没说话,最终弹了下我脑门,随即起身,唤我起来进门去。
屋内装潢简单,干净整洁,小且温馨。
入门是大厅。奶白色的皮质沙发,铺着碎花垫子,流苏垂在近地面处,玻璃茶几,左侧是厨房和卧室。
你一个人住吗?
是。柳梦言简意赅,把手中一袋印有雪球山楂字样的牛皮纸袋子放在茶几上,折身去到院门外洗完手回来,坐回到沙发上给我倒了杯水,示意我坐下,打开纸袋后拿了一颗,然后往我这儿推。
我没有伸手拿,山楂让我牙齿泛酸。
我却等不及让她慢悠悠倒水,现在她的平静淡然在我眼里是变相的生气。
我说:对不起,我不该去天上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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