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开始被玉眉往我脸上弹泡沫的嬉笑声短暂掩盖过,直到那脚步声来到我身边,将泡沫弹到我鼻子上的玉眉忽然停下手,视线上移,笑容变浅。我心莫名一跳,闻到一丝熟悉的兰香味道。
回过头,带着红围巾和长风衣的柳梦,以依旧美丽漂亮的姿态,出现在我眼前。
自上而下俯视,她视线回落,眉眼微弯,抬起的手屈起食指,刮了下我鼻尖,怎么把自己弄得脏脏的。
大脑一片空白。手里的衣服因脱力掉回水面中,啪嚓一声响,我腾得站起来。
如遇浮木,将她紧紧抱住,在急促的呼吸中滚落无数泪。
柳梦没有过多变化,只是瘦了点,不知道是舟车劳顿还是什么的,她看上去有些疲倦。
我给柳梦下了碗面条,走到桌前时,玉眉正和柳梦面对面,气氛凝重,不知道刚才谈了什么话,走近了才听出来。
你睡哪里?
叹铃睡哪儿我就睡哪儿,你不知道吧,我俩打小就这样的。玉眉将打小二字咬得格外重。
柳梦带着淡笑,似乎这并不能引起她的不悦,很好奇地询问,你没家回吗?
我不想回。
这么大个人,闹离家出走啊。柳梦接过面,把凳子挪到我身边紧紧挨着,抽空掩嘴和我小声说了一句,叹铃,帮我吹吹,好烫。
内容还是能被听到的,柳梦是欲盖弥彰,玉眉翻了个白眼,反驳:我只是不想回!你不如说你自己,多大人了还要别人吹凉。
柳梦不甚在意地耸耸肩,以相当自然又得意的姿态,说:有叹铃在,我可以做小孩。
其实做一个想要就要,想撒娇就撒娇,随时能得到回应和宠爱的小孩,放在柳梦身上是奢侈。
她确信我能够成为她所期待的样子,这是信任。
两人幼稚的争执在柳梦慢吞吞吃面后告一段落。到了洗漱睡觉后,柳梦将玉眉的枕头和被子拿出房间,站在门口,堵住进来的玉眉,说:谢谢你阵子对叹铃的照顾,现在就出去睡吧。
玉眉来气,不要,外头冷死了。
柳梦挺意外,那难道换我出去?
她转头看向在床边理薄被的我,将我喊过来,要我加入其中做裁判。揽住我肩膀晃晃,叹铃,你快选一选。
她并不担心结果,因为她知道结果一定会是她想要的那一个,所以总是能饱含胜券在握的自信。
我对玉眉说,你去隔壁房间,我以前睡的那间,这儿不合适,你知道的。
玉眉从呆住到郁愤,显然她能想明白我话里意思。最终抢了柳梦怀里的被子枕头,迈着气冲冲的大步走掉了。
人一走,我脚忽然悬空,柳梦惊喜地抱住我转了一圈,我倒是没想到你说了我们的关系。
她总要知道的,现在和以前不一样,相处要有分寸些。
我好笑又无奈,趁着脚尖着地,推拒了下太紧密的搂抱,别闹动静,玉眉其实挺好的,少逗她,不然要被气得睡不着了。
这句话惹得柳梦笑出声,将我放下来,我当然知道她好,就是反应太好玩了点。
可怜的玉眉。
柳梦埋在我颈窝蹭蹭,但她的快乐并没有完全感染我,我拉她往床边走,休息吧。
躺在床上,柳梦望向坐在床边拉蚊帐的我,似乎有点遗憾,不再做点什么吗?
我回头看她,试探着问:那聊聊天?我问你答,怎么样?
这么正经。柳梦挑下眉,但也可以。
得到准许后,我就难以跟着她笑。手探进被窝,摸到她温热细瘦的右脚踝,拨开被子,踝骨中央那颗红痣旁边,有一抹结痂,渗血,四周皮肤带着斑驳擦伤。
脚怎么伤了,告诉我。
南无观世音
摔了一跤,剐蹭到的。
柳梦坐起来,拿开我手,把被子放下来,欲盖弥彰,半是埋怨道:干嘛,我刚到家就要凶我啊。
失联的那十多天里,像是被忽然偷走了一块记忆,我无法知晓那个时间段里柳梦经历过什么事,而她的隐瞒,只让我觉得自己只是偶然窥见冰山一角。这样的认知使我没底,自感无用。
你没说你摔了一跤。我不愿看她嗔怪埋怨的样子,只想她如实说话,同样,我也不知道你还能瞒多少事。
再次掀开被子,露出挪动推至脚踝以上的双脚,上面的伤痕斑驳,深的浅的,像错杂纵横的红色柳叶,印在皮肤上。绝非简单一跤才能造成的。
真的只是摔跤吗?
失联的那十多天,你发烧感冒要有多严重,才能连报个平安都做不到?
连番追问,柳梦哑然许久。眉目间那种带着掩饰与伪装的不正经笑顷刻消失。
也许还不止这一处?
她沉默不语,我一心想撬出回答。来到她身上去摸索,她衣衫单薄,睡衣柔软,还笑我:干什么爬上来。
她其实笑得挺勉强,一只手意图捉我手腕阻止,被我躲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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