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在柳梦面前维持冷脸的玉眉,第一时间张开手抱住我,一吸鼻子就是在哭。
她说:我没假期了,以后你要多来看看我。
我回抱住她,她似乎又长高了些,从前身量小小的,如今似乎连骨头都大了点,快能将我罩住。虽然平时总是互相数落闹腾,到了分别时刻,我还是很不舍她。
嗯,一定。
玉眉适时分开,带着一双泪眼。旁边柳梦张开双臂,等着她过来抱。玉眉看了眼,扭开头不打算理会。
柳梦也不在意,手一张,主动抱住她,玉眉僵硬得像块木头,脑袋和脖子不住后仰,吓得大喊:你干嘛!我没要你抱!别恶心我。
一听这话,柳梦坏心地笑起来,将她抱得更用力,拍拍她后背,先说句:感谢你这阵子对叹铃的照顾,在那边要好好的。
然后在玉眉快要被肉麻得昏过去时松开,柳梦拍拍她肩上的书包,朝车门扬扬下巴,行了,走吧。
十字与菩提
回家的路上,柳梦和我抄小道,走过从前那条她带我去吃馄饨的路,这儿人少得像一处树木繁杂的秘密基地。
柳梦带我走过那些乱石尖锐,树根盘虬交错的小坡。路段逐渐恢复平坦,她突然续上我们几天前被打断的对话。
叹铃,你学校是哪儿?
其实她当时没追问我是窃喜的。我当校园是一场美好旧梦,选择去搁置,去遗忘,去翻篇步入新生活。去重新揭开它总是不好看,仿佛我只要多看两眼,遗憾和难过就会从四面八方袭来。
现在这个问题再砸过来,我还是不知道是否坦白,她曾说来实现我的梦,我却不想她总抱着这种心态过活,尤其是她现在事业才刚刚起步,压力会很大。
我反问:你总问这个做什么?
柳梦看了我一眼,愣了片刻,没啊,我好奇问问嘛,我家小才女考到的大学,我难道不能知道吗?
她眨巴眼,无辜情态便流露出来,说得更真的一样。我的防线变得可有可无,算了,说了也无妨。
市中心那儿的。
柳梦一声啊高低起伏,恍然大悟,喜道:杭大啊,重点大学呢。
然后又问:什么专业。
文学。
吐出这俩字,我就觉得脸躁得慌。也恰恰因这不是什么吃香的工科商科,父母在给我办退学时才会如此果断干脆。
没想到柳梦一声哇又拐起弯来,赞叹:难怪,你看起来就很有书卷气,文学好,养人心性。
就像我的姓名一样,我的专业常被家人唱衰不唱好,不是贬低就是看不起,唯有柳梦能从一个新角度出发,对我进行称赞。这其中也许存在出于恋人身份的安慰,但也已足够慰藉我心。
不过我仍要提醒她,这些都过去了,现在我只想向前看,你明白吗?
柳梦笑容慢慢淡了,问:如果就这么过去,你会甘心吗?
甘心?
像石子落水,溅起波澜。
那天烈日炎炎,我与父母提上大包小包的行李,我坐上灰扑扑,皮革混尾气的老旧长途公交,和父亲给我留下的如火烧般的巴掌印,用逐渐远去的大学城和越来越近的小镇告别昨日。
我很清楚,只有心存不甘才会在后来的时日中浑浑噩噩,丢不开那些沉重的书籍。
轻易翻篇固然可惜,可人总要向前看不是吗?至少我还拥有一位正爱着我的柳梦。
好了,我知道了,没事,当我没说,咱们回家吧。
柳梦口吻轻松的一句话将我拉回神。
我回头看她,不知道她在高兴什么,她的好心情从昨天一直持续到现在,像个没心没肺的快乐少女。
快到家时,她突然问我,如果我奶奶问起我手上的戒指,我要怎么解释。
对策我已经想好了:总之打死都不提柳梦,避免横生事端。
经由林泽熙那事后,我戒心变得挺重,走路要走少人的小道,举止只要不过分,外人看来只当我们亲如姊妹。
对于不是关系亲密的人,绝不说出我与柳梦的事,最重要的是,无人能够分享或评判我们这段关系。
谈恋爱是两个人的事,通知与不通知,没有太大必要。在这点上我和柳梦想法一致,她说:管别人怎么想,我又不是和他们谈。
得知我的对策,柳梦半开玩笑:那如果你奶奶真发现了,你就逃出来,我来接住你,带你私奔。
虽然是玩笑话,但我觉得她倒是真干得出来这种事。
我问她:那你呢,别人问起你,你要怎么做?
简单啊,就说我宝贝小妹送我的呗。柳梦漫不经心的,伸直手背欣赏着,微扬起的眼尾带点狡黠,悄悄说,正常人应该不至于往背德方向想,对吧?
我心说:可能只有你恶趣味才会这么想。
到了路口,柳梦要先回去继续忙工作的事,留我自己回了家。
柳梦的嘴像是开过光。我一进门,就和在餐桌上整理菜的奶奶对上视线,照顾小孩极其耗费精气神,她抬起的面容似乎要比原先苍老消瘦,鬓边白发比之前还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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