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才敢把视线从海天交际处移回身侧,看细沙被海风卷着攀上叶星河衣角,看月白流光的衣角在风中胡乱拍着。尽管是炎夏,可此时没有太阳,只有带着夜晚凉意的海风,池在水还是觉得叶星河穿得有些单薄。
池在水这才开始怀疑自己今晚是不是有些唐突。疑问在脑子里转了几圈就呆不住地要从嘴里冒出去,可她又怕自己冒冒失失开口更是扫兴。
后来她还是憋不住了,动了动自己方才一动不敢动的右肩,犹豫着开口问道:“你困了吗?”
话出口又怕自己的惯用语气不怎么友好叫人误解,又慌忙解释:“你困的话我们就回去,我看不看日出无所谓。”
“只是有点累,最近太忙了,”叶星河做了个深呼吸说道,“可是我想看诶。”
“我也想看。”池在水说。
沙滩上人稍微多一些了。池在水远远看着有人把拿来的花和水瓶插到沙里,学着网上的教程试图拍出些“大片”。
她这时才想起还老老实实呆在自己后备箱里的两大桶玫瑰,火红色的花瓣和橘子海的日出简直不能再般配。这下她临时起意的善心倒像有预谋一样了。
只是不知道几个小时过去后花是否还开着,池在水在心里暗暗嘀咕。买花的时候天色正暗,车灯向四周溢出的光明显不足以让人看清玫瑰的模样。再后来她更无心在意花有没有蔫掉,以致这会儿想起来倒是真弄不清它的状态了。
“我手机要没电了,得回去那个充电宝。”池在水说道。
她一向善说谎话,可此时此刻演技却有些拙劣。池在水边说着边把手机屏幕朝向身体紧紧扣住,就连眼神都有些闪躲。
叶星河只瞥了池在水一眼就知晓其所言非实,不过她却没有要拆穿她的意思,仅是点点头,而后开口:“你要留我一个人在这里吗?”
池在水被问得愣住了,即便她心里清楚一个成年人在离海岸十几米远的沙滩上独自呆上十分钟并不会出事,可看向叶星河后却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如今她好像真的很难拒绝她。
只是她同样不像被叶星河看见花瓣发黑垂落蔫掉的花,只是想想有机物腐烂的味道就斥满她的鼻腔。于是她立在那犹豫良久还是说:“我马上回来。”
池在水急匆匆深一脚浅一脚地越过沙滩,无暇顾及钻进鞋里的调皮砂砾,打开后备箱时像在接受审判一样凝重。
所幸,是她低估了它们的生命力。玫瑰在后备箱里长得正盛,几乎每一朵都绽开了,有几朵花瓣上还凝着水珠,娇艳欲滴。
池在水知道自己狼狈地提着两个水桶回到沙滩上不是个好主意,想了想随手拧开手里一直抓着的水瓶瓶盖,转过身去想泼掉一半的水。
却不成想瞧见叶星河抱着肩膀立在她身后,嘴角似笑非笑地笑着,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
天依旧是暗的,叶星河身后高高挂着的路灯是周遭最显眼的光源。海风衔起叶星河的衣角,接着把池在水的心也衔起来了。
一时间池在水眼里所有的一切都没了踪迹,就连天的模样都恍惚了。她只看得见叶星河一步步朝她走来。她身上的宽松衬衫仿佛被镀上层银白色的光,在风中牵着池在水的心跳波动。
她终于走近了。
“给我的?惊喜?”叶星河只分出一丝眼神给后备箱里拥挤的花,下一秒就紧盯着池在水。
池在水却垂下了头,声音心虚似的越来越小:“来的时候在路边看到有个奶奶在卖,很晚了我想让她赶紧回去休息,就全买下来了。”
叶星河脸上的笑僵了一秒,不由叹了口气,像是有些恨铁不成钢:“然后呢,你准备怎么处理?”
“我们拿过去插在海边吧,我刚刚看到有人在这么拍照。”池在水闻言一下子抬起头,眼睛亮了亮。
“剩下的呢?”叶星河又问。
“不知道。”池在水回答得坦诚。
于是叶星河叹了口气,无奈开口:“如果你刚刚说是送我的我会很开心。”
“可那就是骗你了呀,”惯常三句话里就有一句是假话的人这会儿却莫名其妙把诚信看得极重,一双眼睛直直盯着眼前人目光灼灼,“我们之前不是说好只说真话嘛。”
一句话把两个人的思绪都拉回几个月前料峭的春季,叶星河没想到混乱灯光下随口做的约定池在水能记到现在,一时间也有些语塞。
池在水盯着她眨了眨眼,随即转过身走到车左侧拉开后门,利落地从里面拿出束扎好的白玫瑰来:“而且,这才是送你的。”
边角泛着蓝的白玫瑰被认真地束在欧雅纸里,周围衬着几支不知名的花和叶,小却精致。
“刚巧和你今天的衣服很配,”池在水说这话时反倒不敢看叶星河的眼睛了,只管垂着头,一字一顿地说,“它比这两桶加一起都贵。”
“谢谢你,”叶星河笑笑,随即略有些不自然地接过,“确实很配。”
方才莫名生出的那点不悦一下子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说不清的氤氲。好似海边夏日的清晨莫名起了层雾,虚虚地把两人之间的距离拉近。
雾气只笼罩在她二人身侧,其他人都看不见。
当然没人忘了红玫瑰,开得最鲜艳明亮的十几朵被跳出来插在水瓶里,敞着口的水瓶里的水却在两人心上遥遥晃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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