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若微透过墨镜乜他一眼,径自往前:“叶校的车,我用不起。”
朱媛高举着雨伞,恶狠狠剜了那人一记眼刀,与司若微并肩,踏雨疾行。
“嘀嘀!”
黑车紧随二人,将她们拦停在路边:“叶校他希望,司小姐信守承诺。”
“滚。”
细微的声音被闷雷掩盖,渐急的步速远比话音表情达意的效果好千百倍。
车没有再尾随,雨,一直落。
此刻,比雨点绵密的,是博客里仍在条条疯涨的网友评论:
[这年头的大学生,可真“纯”啊!]
[连续三年的特等奖学金,是靠床上功夫叫唤来的吗,哈]
[还别说,长得是不赖,但天仙也顶不住一个“三”字不是?]
[杂毛野鸡有几分颜色,真以为能爬上枝头当凤凰了,啧啧]
[主动飞进女总裁手心当金丝雀,就不该妄想展翅变雄鹰吧,傻x]
[没准人家心怀大志,是要当叶少夫人呢]
[偷人家财的少夫人,这金丝雀毛会被叶家拔光罢,小叶总能忍?]
[瞧瞧那露骨的媚态床照,江大学生的脸都让她丢尽了]
[叶氏集团发声明,已经起诉她了]
[正主呢,两位千金怎么不现身]
[我去,劲爆消息,叶氏再发公告,叶宛菁和蓝茵正在筹备婚礼,婚约照旧]
[就这?蓝家能忍?]
[蓝大小姐亲自下场了]
[瞧瞧正主的肚量,人家说叶宛菁也是受害者,要同舟共济,共度时艰呢!]
[这瓜怎么吃不太明白了呢]
[江大最新通告,司若微主动退学]
[这等心思不正的歪瓜裂枣还不开除,江大真是善良,以后孩子绝不能报考]
[说的你家孩子考得上似的,我们江大招你惹你了,司若微是司若微,江大是江大!]
[3不缺你们瞧不起,但有一说一,司若微就是颗老鼠屎,这可是毕业季啊]
[你们扒到没,她还没毕业,就拿到a国博后橄榄枝了,怪不得这么多人想走捷径啊]
[挪用千万资产,她的博后应该是…铁窗泪吧]
…
巍峨校门近在眼前,司若微顿住脚,抽出自己的小遮阳伞:“媛媛,留步吧,保不齐校外有蹲守偷拍的,我不想连累你。”
朱媛别开了视线:“传票的事,我还是那句话,你开口,我帮你联系人脉,总有办法的。”
“不用。”司若微固执回绝:“申城叶家的水太深,别淌。你快回去。”
贯天彻地的电光石火劈开云层,两道身影相背,渐行渐远。
盛夏六月的滂沱雨雾打落宽大的梧桐叶,顺着润湿纹理滴答垂落的豆大水珠砸进颈间,却依旧冷得人发颤。
黄昏云脚低垂,南风寥落,烟雨空蒙。
马路对面幼儿园门口,“欢度六一”的红条幅在雨帘中飘荡。
柏油路上,积水簌簌流向街边的沟井,被来往疾驰的车辆飞溅起无数水帘。
司若微撑着偌大的行李箱立在校门口,无意间扫过匆匆奔忙于车尾气中的人群,只淡漠地抿紧了本就平整的唇角。
她曾无数次穿梭于申城日暮时分飘渺的雨帘中,满目憧憬,期待萦怀…
初来申城,是小五年前,也是迟暮雨天。
惊雷疾风,疏冷雨雾荡涤着翠叶。那日她欢欣雀跃,周遭崭新陌生的一切都令她心驰神往。尽管暴雨如注,她却不忘把录取通知揣进怀里,护得严实,不染一滴水珠。
“嗡嗡…”
铃声打断了她的回忆。
电话那头传来一句关切:“微微,几点的火车?让你爸去接你。”
“妈,我这就出发,半夜到家,别等我也不用接…时间来不及了,回见。”
司若微匆匆挂断了电话,嘴角抽搐难忍,眼眶早已通红。
“叮!”
【老师:若微,你在哪?和老师聊聊成吗?给我定位,我去找你】
婆娑泪眼挡不住手机屏幕刺眼的闪光。
司若微瞥见消息,弯唇却满眼苦涩,拉黑删除一气呵成,将si卡折断后丢进垃圾桶,头也不回地冲进了地铁站。
四年前9月,不过20岁的她本科毕业保送来此,选了关宁这个全系最年轻的教授做导师。
师生二人并肩一处,手握优质资源,成果夺目,也曾羡煞旁人。
光阴飞逝,研究生最后一年的伊始,她的博论刚刚定稿,却被迫退学,与博士学位失之交臂。
此刻整个申城热搜里,只怕“恬不知耻研究生出卖色相攀附权贵妄图小三上位”“豪门风流之女总裁金丝雀盗款偷家二三事”的恶闻还在榜首居高不下。
来时只影,今晚,司若微亦一人一箱别了这梦开始的地方。
一切喧嚣,似梦一场。与来时并无区别,权当四载韶华喂了狗——
地铁站滑梯一颤一颤的节律共振进司若微的心坎。
大不了从头来过,她如此安慰自己。
踏入师门那日,预谋与算计便悄然生根发芽。
突袭的变故积蓄日久,但高潮迭起的网暴不过是凌晨的事儿。
当晚,理清前因后果的那一瞬,她甚至有过刹那冲动——
迈过12层高的宿舍阳台,逃避劈头盖脸的污蔑、谩骂与莫须有的栽赃,逃避狗血的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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