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画之中,秦国之亡,正亡在忽视了国中万千小民与小事,悲乎!
嬴政颔首,“爱卿所言极是,看似最不起眼的小民衣食之事,正是干系一国存亡之大事。民之所欲者,唯生而已。若民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则社稷必危矣。爱卿之心性通透,远胜寡人之预料,善也!”(1)
说着,他话锋一转,清清朗朗的目光看向李斯,“但爱卿有一点倒是说错了,寡人并不欲尽废法家而全用儒家,先前让韩非前去阳武试行新法,正是出于此等考虑,儒法之道,岂非不可并存乎?”
李斯听着这话,心头的最后一丝疑惑也随之解开,欣喜道,“如此说来,王上要儒法合一而治秦国?”
是了,若非如此,坚守“法不阿贵”的韩非,又岂会彻底抛弃他心中之道,心甘情愿为王上筹备儒家新法?
这样想着,他心中便涌起一阵振奋,相较于儒家而言,他更擅长法家之术,如此一来,待大秦一统天下,他自能游刃有余助力君王施行新法。
嬴政叹道,“世间君王最惧何事?国之乱也。徒有仁善不足以治盛世之政,若要以教化为大务,还须用法度而因时制宜。商君之峻法虽已不合时宜,但依法治国之精髓不可抛!寡人欲以儒为皮,以仁政安天下之民;以法为骨,以律令除天下之奸;再济之以老庄之道,以提醒君王莫忘休养生息”(2)
李斯听得热血沸腾,噗通跪下激动道,“王上圣明!我大秦有王道与霸道并驱而行,待王上一统四海,定能天下治而百姓安,从此万民归心于秦,大秦基业必将既寿永昌!”(3)
嬴政负手望着殿门,欣慰感慨道,“若无仙界小崽为我大秦带来如此多助力,寡人便是想改行这王道,恐怕也难于登天啊”
说到这里,君王却倏地停下话头,朝殿外看去,喃喃道,“寡人似乎听见吾儿明赫的声音”
李斯竖耳听了听,正要开口说没有,殿外却传来蒙恬的声音,“禀王上,长公子带九公子求见!”
嬴政忙欣喜朝殿门走去,朗声道,“速让他们进来。”
寡人与吾儿果然心意相通!想来,他来此人间,本该就是寡人的孩子。
殿门一打开,嬴政看到殿外半空被夏风揉碎的云,笑得比云还舒展的扶苏,还有咿咿呀呀叫个不停的明赫。
扶苏脱鞋抱着小家伙一跨进殿门,就兴奋大喊道,“父王,阿弟会说话了!”
李斯一愣,当年他在上蔡老家之时,日日早早下值回家陪伴长子李由,深知婴孩成长之历程,按常理,他们约摸会在一岁多开始说话,纵便乡邻间偶有早慧之子,通常也要等到是满一岁之时。
九公子如今不过才九个月大,怎的就会说话了?莫非仙童成长之历程,着实与凡童不同?
嬴政闻言大喜不已,疾步迎上去接过明赫,将他面朝自己高举在半空,爽朗笑着逗道,“小崽快与父王说上几句!”
哪有小孩不喜欢被父母举高高的?明赫这身子毕竟是个婴童,自然也不能免俗,立刻咯咯笑了起来,欢快挥舞着小手配合地大喊道,“巴巴,巴巴巴巴”
嬴政一怔,八八?他旋即又明白过来,小崽虽来自仙界,但难免要受肉体凡胎之限制,能喊出“啊”以外的“八”,已是巨大的飞跃了。
李斯亦明白过来,立刻夸赞道,“九公子果然聪慧,臣子李由如这般大时,还只会咿咿呀呀的。”
嬴政又笑着将小家伙举了几回,这才抱着他往殿上走去,这时明赫失落的心声传来,“我努力自鸡成才,好想父王夸夸我呀…”
这话,嬴政压根听不懂前半句,故而并未立刻反应过来,正在思索中,扶苏却急忙扯了扯父王的衣角,拼命眨着眼睛给他递暗示:父王,巴巴就是在喊您!
今早扶苏练完武回去,就看到小崽躺在大床里兴奋地“巴巴巴巴”喊个不停,一开始他以为这是仙界“阿兄”的发音,高兴地抱着小家伙荡了几圈。
哪知过了片刻,他却听见小家伙在暗自嘀咕,“虽然喊不出父王这两个字,但爸爸也是父亲的意思,我会喊父王了,好想让他听到啊”,这才恍然大悟,急忙喜滋滋抱着明赫跑来章台宫。
嬴政看着扶苏怪异的举动,很快便反应过来,莫非小崽说的“八八”就是父王之意?
想到这里,他摸着小家伙的圆脑袋,柔声道,“吾儿明赫会说话了,父王好生欢喜,你跟父王说说,这‘八八’是何意呀?”
明赫高兴地吧唧亲了嬴政一口,又拍手大声喊了起来,“巴巴sssffff”
可惜他努力喊了好几回,也没能清晰喊出“是”和“父”这两个词,便索性不再与婴童的成长规律做斗争,在嬴政怀中腻歪了一会儿,就拼命挣扎着要下地。
这将近七十多厘米的小家伙,如今已有十八斤重,手臂与双腿都比寻常婴孩更有力气,他一被放到大殿之上,就如同鱼儿回到了水中,手脚并用哧溜一下爬得飞快,扶苏一路在身后紧追不已,殿中响起一阵欢乐的笑声。
这时期的古人养育婴孩,远没后世那般小心谨慎,只是遵循着代代相传的古老法则:能忍三分寒,只吃七分饱,能满地撒欢——贱养易活,是整个社会的共识。
再者,这大殿之上,每走一拨大臣,就有宫人来擦拭地砖,绝无半分敷衍,自也不必担心卫生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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