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太后欣慰不已,笑道,“难为政儿留意到这种小事,些许衣物也谈不上贵重,不过是本宫这祖母为孙辈略尽心力罢了。”
嬴政点点头,接着却有些遗憾道,“可惜,母亲忘了还有明赫那小子,未给他也置几身衣裳”
赵太后闻言,忍不住飞快看了姬丹一眼,笑着解释道,“本宫置办夏衣之时并未想起明赫,只命人做了扶苏几人的罢了,你若想要,本宫下趟为他置办几身便是。”
嬴政问到这里,心中却什么都明白了,便笑了笑,“多谢母亲挂怀。”
很快酒菜上桌,三人真如融融亲人,屡屡举杯对饮,姬丹举起玉杯喝下黍酒,故作镇定地看向言笑晏晏的嬴政母子,心中的狂喜差点再也按不下去。
当日他苦等许久,却压根没收到赵王的回信后,便揣测出对方对他的不屑,心中立马憋了一团火气:不就是个灾星吗,你赵国有,我燕国便没有吗?
以赵王这番高傲的姿态,即便秦国来日被灭了,赵国也将成为下一个欺凌燕国的强国,既然如此,燕国何必跟着赵国的谋划走?
于是,他传了密信回蓟城,托燕王为他寻找天煞孤星命格之婴童,想到嬴政对赵国灾星的百般宠爱,他还特意叮嘱了一个条件:一定要找个玉雪可爱的灾星。
燕王本就不满赵王对诸国发号施令之态,姬丹此举正合他意,立刻派人四处寻找灾星——这诸国盟主之位,本该是燕国的!
还别说,前些日子真在燕国辽海以东之地,找到了这么个命格凶煞、外貌可爱的婴童。
如此一来,姬丹要实现‘燕国为灭秦立下大功“的愿意,首先就得神不知鬼不觉地,除去咸阳宫中受尽宠爱的赵国灾星。
到时,再借着扶苏那傻小子的手,把燕国灾星送进宫中取而代之:既然赵国灾星能迷惑秦王之心智,燕国灾星自然也可以。
至于让谁来当这站在台前杀人的傀儡?姬丹毫不犹豫选择了赵太后,因为她本就厌恶嬴明赫。
他先将“赢明赫是赵国灾星”一事透露给对方,再拦下欣喜抓住明赫把柄、想将进宫告诉嬴政的她,以“阿政被灾星迷住了心窍,此举必会打草惊蛇,不如太后亲自为阿政秘密除去那混账”为由,谆谆引导对方在送给扶苏的衣物中,混上了两件他命人抹过燕国无色无味花草汁的丝绸小衣裳。
此汁分量少时并不致命,只会在穿衣之人遇热出汗后,迅速融入对方身体之中,导致全身皮肤遍布红疹,痒痛难忍,若脱去这衣物养上几日,便能恢复如初。
而若分量足够充沛之时,便完全不同了——
一开始,它也会让人全身布满红疹,但若未能在一炷香内、以清凉解毒之草药外涂,则这汁液便会迅速进入身体内部,很快,喉咙之中也会亦布满红疹,直到因喘息困难而死去。
所以,他第一趟未用致命之量,既是为了以防赵太后失手,又是为了麻痹嬴政——既然这红疹不过是无关紧要之热疹,对方若第二次在那小东西身上看到,还会产生警惕心吗?
而第二趟,他会命人准备满满一木桶花草汁,将小衣裳在里面浸泡得足够久再晾干。
不是喜欢抱那小东西出门吗?到时嬴政只要迟疑片刻召医士,他就会亲眼看着那赵国小东西死在自己怀里
想到这里,姬丹竟控制不住地哈哈大笑起来,待他反应过来,急忙看向桌上,只见赵太后早已离席去歇息,而对面的嬴政,眼中早有浑浑噩噩之醉意,这才暗暗放下心来。
这时,却听嬴政也哈哈大笑起来,“母亲,待我秦国秋收之后,寡人定要趁着冬日一举灭了赵国,为母亲一报当年邯郸,,,,之仇”
说着,他又迷迷糊糊趴在桌上睡了过去。
姬丹窃喜地捂着怦怦直跳的心脏,原来,他想趁今冬灭了赵国?
本太子有此筹码,何愁五国不尊我?
因意外攫取到这“秦国机密”而大口灌酒、无比亢奋地幻想美梦的他,丝毫没有注意到,趴在桌上的嬴政早已缓缓睁开了眼,目光清醒而淡漠。
尔一个妄想刺杀寡人,又欲谋杀吾儿的卑劣贼子,也配与寡人称兄道弟共桌而饮?
今日前来甘泉宫,寡人不过将计就计,为尔等抛个鱼饵。
待嬴政“悠悠酒醒”摆驾回到宫中, 立刻给后宫下了一道诏令:即日起,咸阳宫公子公主所需之衣物吃食,只可从宫中支取, 各宫一概不准再收宫外之物。
这道诏令,很快在后宫掀起一场无声的惊雷,夫人们或是独自细细琢磨, 或是跟心腹嘀咕一番, 心头很快便有了数:王上这道诏令,防的是赵太后。
赵太后从雍地重回甘泉宫后,许是存了些讨好君王的心思, 三不五时地会送些孩子们的换季新衣进宫。
让她们不解的是,王上约摸是早已知晓此事的, 但从未说过什么,今日怎的, 忽然就不许赵太后再送了?
嬴政哪管得了旁人怎么想, 他此刻已赶来东殿, 看着打着光果果、有气无力趴在大床上, 两只小手苦恼地到处挠个不停的小崽, 一颗慈父之心倍感煎熬。
虽说这红疹并无性命之忧,但即便大人身上长满疹子, 亦是十分痛苦之事,更何况这般小的孩童, 如何忍得过去?
想到这里, 他便吩咐宫人多取几个冰鉴来摆在这寝宫, 又打开围栏抱起小崽坐于椅上, 让扶苏取继续为他扇凉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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