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毅眼中登时闪过一丝欣喜之光,下一瞬却摇首道,“多谢王上赏识之恩!但臣身为昆弟,绝不能趁阿兄不在便抢了他的官职,此乃不悌之举。”
蒙恬被打发去邯郸后,君王便命人将他从煤场,召至章台宫代为履职,但他并无鸠占鹊巢之心。
风姿俊逸的君王便笑着拍了拍他的手臂,“寡人见蒙恬有将帅之才,待他此番回来,准备让他进军营历练”
蒙毅闻言,登时大喜不已,忙朝君王认真致了谢,莫看阿兄在这章台宫行事颇为周全,实则他早就盼着子承父业了。
这时,殿门处一道小炮仗高呼着“父王,您最爱的宝贝又来啦”,小人儿转眼便被疾步下殿的君王稳稳接到了怀中,蒙毅急忙回到殿上继续研墨。
他暗暗琢磨着,宝贝?珠宝与贝壳,着实是贵族珍爱之宝物,九公子倒挺会造词的,既是王上之宝,又是王上之贝
长身玉立的君王温柔抱着明赫站在殿中,伸出温润的手掌摸了摸小家伙的短发,又是满头大汗。
遂无奈取出棉帕轻轻为他拭去,小鼻头上,脸上,额上,发间他边拭边温声道,“往后跑慢些,可记住了?出些汗倒无妨,寡人总忧心你摔着了。”
这份担忧,自然是小崽专属的,前些日子,他听闻隗状那长孙摔掉了一颗牙,却是半分也不心疼的。
明赫笑嘻嘻仰头亲了亲父王,承诺绝不会让自己被摔到,便认真趴在他衣袍上,深深吸了一口松木冷香,这熟悉的香味总让他很安心——这辈子的他,也是有父亲疼爱的孩子了!
嬴政将棉帕递给宫人后,见小家伙已抬起头,正皱着秀挺的小鼻子,乌溜溜的大眼睛巴巴看着他,一脸苦恼道,“父王,孩儿担心这趟蒙恬若接不来李将军的家人,他往后还会被赵国拿捏啊甚至以他的性子,可能还会重新自投罗网”
蒙毅闻言,奇怪地瞄了小家伙一眼,九公子从未见过李牧,怎知晓他是何等性子?
嬴政忍不住伸出手,又戳了戳他圆乎乎的脸颊,笑道,“你且放宽心痛快与韩信玩耍,蒙恬此番定能将人接来的,怎么,吾儿前几日才刚担忧过此事,这般快又担忧上了?”
明赫立刻一把捉住父王的大手,将其贴在自己的小脸上,烦恼道,“是呀父王!孔子说过,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嘛,我现在最大的忧愁便是这事”
蒙毅又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怪不得朝中官员都说九公子是神童,连孔子的话他都知晓,果然名副其实。
嬴政轻轻抚着小家伙的脸蛋,哭笑不得,世人皆以为他这强秦之主无所不能,实际上,他拿这爱操心的小家伙,简直是半分法子也无啊!
他只得再次提醒道,“寡人吩咐过蒙恬,无论赵国想要何物皆答应下来,如此,你认为赵王还不肯让他接走李氏一族?”
明赫却焦眉愁眼道,“孩儿担忧的正是这个,如果彻底满足赵王的贪欲,自然能接来李将军的家人,可若赵王想要的不是金银财宝,而是秦国的城池呢?”
嬴政温和看他一眼,再望向殿外之时,眸中却闪过一抹幽邃,若赵王真敢开口要城池
他笑道,“给他便是,反正秦国很快能打回来。”
明赫急切道,“可是父王,孩儿认为,以赵王的贪心,他肯定不会只要一座城池的!而以蒙恬的性子,他也是肯定会愤然拒绝的”
嬴政抽出手,抚上他紧皱的小眉头,柔声道,“吾儿放心,无论蒙恬如何愤怒,他皆会按寡人之吩咐应下赵人条件”
君王顿了顿,在小家伙澄澈的目光中,声音也倏地变得清冷起来,“但赵王若真敢开口索要我秦国数座城池,他便会连一座城池也拿不到。”
明赫一听这话, 一双水汪汪的眼睛顿时变得愈发亮晶晶的,他高兴地问道,“父王, 莫非等李牧一家入了秦,秦国就马上会开始攻打赵国了吗?”
嘿嘿,这样一来, 就算蒙恬前脚答应了赵王要一百座城池的要求, 也会转眼变成空头支票哦,这就叫恶人有恶报!
赵王那种派人刺杀父王的无耻小人,也配别人跟他谈诚信?呸。
嬴政对上他满是期待的眼神和笑脸, 不由微微一怔,继而眼含柔情地细细解释道, “非也。眼下,我秦国军营将士们多已回乡忙着秋收, 相较攻赵一事而言, 早些将粮食收入囊中更为紧迫。”
先前那几日的倾盆暴雨, 早淋得秦国所有人俱是心惊胆寒, 生怕秋收前, 再来一场恶雨毁了原本的丰收盛况,是以, 在众人的日盼夜盼中,只待头一茬庄稼刚成熟之时, 举国上下便心照不宣地飞快开始了收割采摘。
粮为安民之本, 稳军之根, 春耕与秋收一事, 在重视农耕的秦国永远是头等大事。
更遑论,今岁秦国土地上, 遍布产量数倍于往年之高产粮食,若要在九月底秋霜降临前将其尽数收完,便需朝廷多派出数倍人手前去田间帮忙——地里的稼穑农物等不得人,早一日落袋为安,便能早一日让朝廷与民众大松一口气。
而这赵国早一日打或晚一日打,却也无甚差别,总归这一日很快便会到来,没了李牧的赵国,又还能指望何人来经年累月地抵抗秦军、消耗秦军的粮食与力量?
再者,此番秦国田地,有郑国渠四通八达的河渠疏浚积水,又有小崽以仙珠及时止住暴雨,秋收堪称丝毫未受影响,但赵国可没这般好运道,还不知有多少百姓面临着饥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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