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席姜什么都阻止不了,她眼睁睁看着吟秋被带走,她甚至不能跟去,她只能被困在宋戎的身边。
宋戎擦掉手上沾染的唇角的血,他朝着中宫殿走去。他越走越急,阿抬又咳了口血后提步跟上,而席姜也不得不跟去。
宋戎推开中宫殿内室的门,赫然出现在屋正中的冰棺刺痛了他的双目,他步子不再平稳,踉踉跄跄地走到棺前。
他的皇后一脸恬静地躺在里面,一点损伤都没有,还是那么鲜活,像是睡着了一样。但他该醒了,他不能再自欺下去。
宋戎想起吟秋的话,过了头期的死魂,活得连孤魂野鬼都不如,他是不是又害了她?
宋戎就这样看着,他没有流泪,也没有发狂,他只问阿抬:“那个人呢?”
阿抬知道陛下是在问,当初向皇后射出致命一箭的内侍卫,他回道:“已处死。”
“你不会连身份都没查就处死了吧。”宋戎又问。
阿抬:“已用过刑,是个硬骨头什么都没招,但属下已查到些证据,确实如陛下所想,此人与世家有所牵连。”
宋戎的心智在席姜死的那一刻就被封住了,席姜的死亡对他来说太痛,太苦了,他任自己逃避了一段时间,如今清醒过来,正常的心智也回来了。
他一下就想到射出那一箭的人有私心,并不全然是在救驾。此刻听阿抬说,果然是世家派进来的。武修涵就是因为失了这人的音信,才查觉不对,想从武氏那里入手的吧。
宋戎遣开阿抬与咏春,把席姜抱了出来仔细地查看,不满他上次包扎的地方有血迹,重新又包了一次。她身上好冷,再没有新的血迹溢出来。宋戎意识到,冰棺只是保存住了她的容颜,却存不住她流逝的生命。
巨大的悲伤痛苦漫上心头,他已痛到麻木,宋戎知道,从此以后他的人生行将就木,在此之前,他活的每一时每一刻都是煎熬。
他给席姜最后整理了衣服,想到她体内的残箭还没有拔,他真该死,让她痛了这么多天。
宋戎手触到了那处伤口,发现残箭已无。他唤阿抬,问他残箭去了哪里,阿抬道已收了起来。
宋戎盯着阿抬看了好久,最终他只是道:“拿来。”
一夜之间,四大世家每一家都接到了一具棺材,都城的夜晚被世家府邸照得灯火通明。
代表着世家贵族的四位大人连夜进到宫中,请皇帝明示他们的罪名,君臣之间,场面极其难看。
正僵持着,宋戎把手中一直握着的,席姜所中的残箭一截往地上一扔,正扔到武造御脚下。
武修涵把残箭捡起,上面可见被擦拭过的血痕。他问:“陛下,这是何物?”
宋戎道:“这是什么?这是武氏杀害皇后的证据,同犯还有钟氏,钱氏,柳氏。”
四人皆惊,武修涵低头看箭的眉眼一凛,稍事收敛他问:“陛下何出此言,武贵妃与几位娘娘怎么可能杀害皇后?”
宋戎冷笑:“她们合谋干的恶事还少吗,朕与皇后的英辰是怎么没的,你们会不知?!”
“大公主殿下明明因意外而薨,圣上就此事早有定论,如今圣上此言,臣等惶恐,臣等不知,臣等冤枉。”众人跪下喊冤。
“你们不用叫屈,公主一事是不能拿你们怎么办,但四妃杀害皇后可是朕亲眼所见,众多宫奴亦皆亲见,不容抵赖。”宋戎阴恻恻地笃定道。
三位大人赶紧看向武造御,武修涵双唇紧抿,看他有什么用,皇上的意思还看不出来吗,如他把娘娘们连人带棺地送到各家的府上一样,他只是在通知。
宋戎接着道:“武氏,钟氏、钱氏、柳氏虽死,但罪责不免,夺其封号贬为庶人,不许祭拜举奠,也不要脏了宫中的地方,允各自领去埋了。”
四人大惊,这就给四位娘娘定了罪。
武修涵问了出来:“敢问圣上,贵妃娘娘是怎么没的?”
宋戎:“皇后孤身抗击,反杀了她们,仗着人多技不如人还敢下手,终是害人害己,一群蠢货。”
四位大人皆被皇上所言震得动弹不得、思考不能。皇上继续厉声地下达着降罪旨意,所有人都感受到了天子的雷霆之怒,以及此事没完,且待秋后算账的意味。
“你们要的交待朕给了,领了罪书都出去吧。”宋戎最后道。
众人依然身处震惊中,口不能言。只有武修涵最先镇定下来,站了起来。宋戎站起走过条案,走到武修涵面前,二人面对面,齐头平肩,终是武修涵弓了身,低了头,他揖礼道:“陛下可还有吩咐?”
宋戎朝他伸出手来:“还给朕。”
武修涵微楞,稍许把手中残箭递还给了皇上,宋戎接了东西一挥手:“都去吧。”
四人恍惚迈出养怡殿,天已微微亮,朝阳往身上一照,武修涵头上冒出了汗,冷汗。
候在外宫墙的武家奴仆见了,忙把收好的锦帕递了上去,奴仆侍候多年,知自家大人有多讲究,夏日的扇子,一年四季不同制地的帕子皆要备齐,以便大人随时取用,大人又一贯爱轻捷,不愿在袖中、身上放东西,这些东西自是贴身奴仆替他备着了。
武修涵接过帕子,骤见手心上的一点红,那是从残箭上沾染的。她的血吗,她真的就这么死了。
曾记得猎场上一抹红衣,纵马打头阵;曾记得,武贵妃指着手腕上被抓握的红痕,咬牙切齿对他言,兄长也拿她没办法吗,世家就不能团结起来除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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