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会不记得,上一世每次武家派人进宫拜见武贵妃,来的都是这位嬷嬷。这次武修涵出来带的也是她,可见她是被武修涵看中的可用之人。
他该谢谢她,没有偷偷派人去暗围武家,而是把监视威胁都放在了明面吗。
“好,按你说的办。”
“现在你可以说了,西围叛军,不,是陈家军,他们在哪?”席姜问。
武修涵忽然想卖个关子,不想让她那么痛快,想出一口憋闷之气。他扯起嘴角,回了席姜一个散漫微笑。
席姜看他样子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她道:“就在我席家对吗。”
武修涵笑不出来了,再一次惊诧。
席姜依然面无表情:“那个叫……章洋的,不是孟桐的人,是他的。突袭我放走宋戎的那拨人也是他的。”
一切都解释得通了,什么雾中迷路,误打误撞完整保留下来的二营几千人,不过是因为提前得了消息,躲起来再顺理成章回归到席觉身边的把戏。
还有,他不想席家独大,还想着混水摸鱼,所以派出假扮宋家军的人来放跑宋戎。
那样的浓雾,她陷在其中南北不分东西不明,可追着她打的那支“宋家军”,却完全没有受到天气的限制,因为他们一直都在藕甸这个多雾之城,甚至利用与大溪县之间的密林,进行过多次训练。
席姜一想到她陷在浓雾中被追着打,还要担心着身后跟着的席觉,每次她跑到快要呼吸不畅,唤他名字时,他那一声声地回应,给了她力量与依靠。
他抱着她滚落滦水,七天的野外险途,他教她辨别方向,教她以迹识踪,教她做陷阱教她狩猎……原来,她才是那个猎物,一脚踏进陷阱而不自知。
怦然心动,戛然而止。
席姜一直在袖中握着刀柄,她用力过大,握到了刀锋,手指蹭破了而不自知。
武修涵终于见到席姜脸上现出波澜,她很怒愤,她在克制。
武修涵收了所有小心思,把他是如何与章洋联系,如何被派到潜北,如何把精炼的技术告诉章将军,全都一一说了。
最后他道:“你防着我,不让我知道你要伏击宋戎,现在想想,若我一早知道,也不知会不会因为想到席觉会故意放水,而提醒你一二。”
席姜笑了,阴恻恻:“你会吗?”
武修涵楞了楞,然后诚心道:“你上一世若是这样,就算与宋戎联姻,也不会是那样的结局。”
席姜起身:“我会让杜义接近武安惠,然后不由我出面,让我四哥来做这个媒。”
看来她这样引导席铭为她做事也不是第一次了,很是轻车熟路。
席姜继续道:“至于你,该怎么做,清楚吧。”
当然知道,被人抓住掐中命门的探子,反水而已。
席姜走出武修涵的院子,收刀的时候才发现手指被划破了。她第一时间回去处理,因为从现在起,她的言语行做皆要小心,不可有一点儿让人起疑的地方。
因为有一个比宋戎更强更狠的对手就埋在她的身边,她怎么就忘了呢,那可是隐忍十几年,一朝归林歃血归来的一代帝王。
他的野心与能力,怎么可能只是个安于席家的席二郎。
陈知,原来他叫陈知啊。
席姜处理完手上的伤口, 一抬头看到了镜中的自己。
右颊上被繁颜那一刀飞削的浅痕还在,她又低头看了看手上新添的伤口,怒气升腾。
这次不用席觉来替她生气, 她自己开始气自己。再不会自怨自伤, 不会为了良心而软弱,不因别人的错误而惩罚自己。
席姜深深盯着镜中的双眸,心里默念:有了上一世的教训,你还是差点犯了同样的错误。这一次要换个人来学了, 当真是学海无涯。
宋戎与陈知,皆为乱世枭雄, 他们毕生追求至高目标唯有一个, 就是权力, 除此皆可利用与牺牲。这是席姜前世今生在这两个男人身上学到的。
虽意决要学, 但她并不把此奉如宝典, 她是不屑的,不觉得他们有雄才大志, 不过是贪婪狠人罢了。若这乱世只有这样的人可以长久活着,那她也可以忍着厌恶, 学到深髓,做到极致。
席姜的脸色不好看,她重新施了薄粉浅黛,整梳了头发。在这个过程中,她也对当下进行了梳理。
她与武修涵有一个共识, 陈知不会把所有兵力全部藏在席家,藕甸一战孟桐没了, 陈家军的据地与束缚也没了。最明智且保险的做法,一部分编入席家二郎的身边, 一部分隐于西围。
她没有告诉武修涵,她的人早前就被派去了西围,现在早已隐入当地不留痕,是不是如他们所想,只要等消息就好。
另外一个共识就是,现在还不是动陈知的时候,尤其是在宋戎这个死灰还可能复燃的情况下。
席姜整理好自己后,一眼看到旁边的匣子,她打开来,里面放着陈知给她擦血的那方巾帕,已被洗得干干净净,不仅如此,她还在上面绣个了小样,拇指盖大的一支笛子。
大卫男子的手帕上多有绣物,像席觉这样素淡的帕子算是少见,于是席姜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给他绣了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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