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经常打你吗?”顾放调整了坐姿,语气温和了许多。
“我不听话,她就打我,我考试考差了,她也打我。她说我要考大学,可我不想考大学,我只想她不打我不骂我,像别人的妈妈一样。”
“是因为她打你才杀……打她的?”
“我没想打她,可她太可怕了,她骂我没出息,是个窝囊蛋,说要不是因为我,她就不会跟我爸爸结婚,要不是因为我,她也不会连恋爱都不敢谈,我还不争气,考试只考了第二。”
杨大伟记录的笔顿住了,抬头诧异地看着他,“考第二还要挨打?”他儿子要是考第二,他做梦都笑醒。
“我妈妈说要考第一,必须考第一,考了第一她会给我做红烧肉,红烧排骨,炸带鱼。”想到好吃的,谢伟杰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温暖的笑意。
顾放呆愣了一会儿,目光飘忽,很快又恢复正常,“所以你就用花瓶砸了她?”
“没有!我没有!我只是推了她一下,我没用劲,可她倒了,花瓶掉在了她的头上,她流了好多的血。”谢伟杰的神情突然癫狂,“血……血会弄脏地板,妈妈爱干净,弄脏了地板她会生气。她说犯了错就要接受惩罚,她犯错了,必须接受惩罚!
我就踢她,打她,是她的错,她必须付出代价。可我无论怎么打她,她都不动,她也不起来收拾。
我必须把血收拾干净,如果她醒来看到血,她会生气,她会认为是我弄,她会打我。
我用拖把,用水,洗了一遍又一遍,可是洗不干净,越洗越多。我生气了,又打她。她不但不起来,连声音都没有了。
可血是从她身上流出来的,血不能再流了。我记得电视里演过,冰冻可以止血。我就拿了钱,对,钱,何令虎总是跟我要钱,我没钱,只能跟我妈妈要,我妈妈给了我钱,让我省着点花。
何令虎越要越多,我妈妈不肯给我钱了,她问我钱用来买什么,我答不出,她就打我,骂我是小流氓,不知道她挣钱辛苦,跟我爸爸一样,是个没心肝的。
哈哈,我怎么能跟爸爸一样呢,我爸爸早就死了,早就烂完了。
不不,我不能让我妈妈烂,我必须去买冰箱,不不,冰箱里占不下她,得买冰柜,专门放雪糕的冰柜。我买来冰柜,把妈妈放进去,血果真不流了,哈哈。
我把地板清理干净,给妈妈洗干净血,这样她醒来就不会骂我了。”
沈星言听得阵阵发冷,她本以为谢芳身上的淤青是凶手报复性泄愤,没想到会是这样。也没想到,致命伤是这样来的。可她又想到一个可能,也许在之前,谢芳的心脏病就发作了。
老陈唏嘘不已,啧啧叹息。
顾放走到谢伟杰跟前,撸起他的袖子。他胳膊上的淤青相互交错,怪不得柜子里都是长袖和长裤。
谢伟杰不安地看着他,“警官,我可以回去了吗?回去晚了我妈妈会生气的。”
“你暂时住在这里,我跟你妈妈讲过了,她不会生气。”
“可是……”
顾放按住他的肩膀,“没有可是,我是警察,她必须听我的。”
谢伟杰长舒一口气,整个人放松了下来。
从审讯室出来,顾放吩咐杨大伟,“去找个心理医生,给他做个鉴定。”
一抬头,看到老陈和一个年轻的女孩子站在一起。女孩子穿着一身警服,头发挽在脑后,眼睛清亮,正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
顾放眼眸中的阴沉随即消散,笑意爬上脸,“这位就是小沈吧。”
沈星言点点头,“顾队好。”
“顾队的办案水平不错吧,跟着我,保准让你接触到各种案件。我跟你说,咱们办案在抓到嫌疑人的那刻,是最有成就感的,这种成就感跟你在后勤部门是不一样的。”
“顾队就是因为这种成就感做的刑警?”
顾放顿了下,“那是。”
沈星言笑,可笑容里明明白白的告诉顾放,你在撒谎骗我。
顾放战略性咳嗽一声,“调令这几天会下来,你准备下。”而后施施然走了。
沈星言望着他的背影,摇摇头,她无意探究未来上司的心思。可是能调到市局做法医,她很高兴,她总觉得穿到笔记里不简单,呆在派出所,恐怕终其一生也找不到答案。
……
谢伟杰的精神鉴定出来了,抑郁症+躁狂症+妄想症,相当严重。
可是顾放抓到他的时候,他还在学校上课,跟正常人一样。
沈星言不禁唏嘘,可她更在意谢伟杰提到的父亲。他说父亲早就烂完了,那当初谢芳带着谢伟杰离开的时候,到底是离婚了,还是因为丈夫死了?
跟她有同样想法的还有顾放,顾放这几天一直在查。
谢芳的丈夫叫蔡海山,户籍所在地是平原市,距离南阜市一千多公里。顾放发了协查通报,希请平原市警方协助。
一个多星期后传来消息,蔡海山在八年前就死了,时间跟谢芳母子迁到南阜市吻合。
因为时间太久了,当年发生了什么只能靠着人们的只言片语猜测。
蔡海山是护林工人,跟谁都客客气气的,一旦喝了酒就像变了个人,打起老婆孩子都是往死里下手。估计是在酒后,蔡海山又打老婆孩子,谢芳才杀了他。
蔡海山的尸体被埋在他曾经看守的林子里,只剩一具白骨,挨着胸口的骨头上有一块很大的刀疤,推断当时是一刀毙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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