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半分钟,布料扫过灌木丛的窸窣声和密集的脚步声从他们身边响起。
一队穿着布衫,满脸凶相的成年男人拿着木棒朝着他们家的方向走去。
有人大声抱怨:“那两个小鬼住的地方可真难找!”
有一郎额上不自觉渗出几滴冷汗。
他们知道这群人是谁。
——这群人是镇子里的混混,欺男霸女,后来当起了讨债人。
镇子里欠钱的多半是走投无路的家庭,他们上门讨债,只要还不起钱,轻则打砸,重则杀人。
更有甚者,见到欠债家中女眷貌美,居然就当场欺辱至死。
同时这些人也是……间接让他们双亲离世的人。
有一郎感觉心中有一只猛兽,它在尖锐的嚎叫着,逼迫他想起不愿意想起悲惨的画面。
它伸出赤红色毛绒绒的手,提着有一郎的手臂放到丢在一旁的柴刀上。
——杀了他们。
在他八岁一个人砍倒碗口粗的树木时,父亲曾经半开玩笑地向他提起,他们祖先是一名武艺精湛的剑士。
说不定,他们继承了祖先骁勇的血脉,也有当剑士的天赋。
说不定,他现在就能杀了这群人?
有一郎猛地紧握柴刀,手背青筋尽数鼓起。
“哥哥?”
有一郎对上了自己弟弟淡绿色瞳孔。
霎时间,在心中狂躁不安的风暴突然散去,有一郎松开握紧柴刀的手。
受到屈辱又如何?只要他们两个人能活下去就行。
只要他们两个人能平安活下去就行。
有一郎抓起弟弟的手,起身准备向相反的方向走去:“我们走,先去山下避一避。”
可无一郎依旧保持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
他淡绿色的瞳孔直勾勾地盯着那群人的背影,用着不解的语气发问:“为什么?他们要到我们家了,我们家会被毁掉的。”
“而且姐姐还在我们家里。”
05
身为华族从小培养的女儿,为了嫁一个对家族有利的夫婿,任何方面都需要精心培养。
上至插画茶道,下至烹饪家务。
一切都是为了给和母家地位相配的名流做个贤妻良母而准备的。
之前椿理子厌恶的繁文缛节,没想到现在却派上用场。
寄人篱下不能多提要求,但今日中午做的饭确实晦涩难咽。
虽然这两个小孩家的食材并不是很多,但也能做出像模像样的饭菜,能做成这样估计是单纯的没经验……
为了今晚能吃上合胃口的饭菜,加上小小报答收留的恩情,椿理子撸起袖子准备了晚上的饭食。
做完饭食后,发现时间尚早,她见着门口杂菜丛生的花圃还长着几支花,便又着手收拾了一番。
正在一边浇花,一边盘算着用剩下的食材还能做什么饭食的时候,外边却突兀地响起嘈杂声。
椿理子轻轻蹙起眉。
因为无一郎执意收留她的缘故,有一郎全程没什么好脸色,一起去砍柴的时候彼此离得远远的,谁都不肯主动说话。
这咋咋唬唬的声响,绝不可能是他们兄弟两人弄出来的。
微微敛神,椿理子将手中的木勺放入水桶后,挺直腰背看向来人。
随着人声脚步靠近,矮坡上缓缓露出几个陌生男人的脸,他们见着站立在花圃边的椿理子也是一愣。
他们也是被人雇佣过来讨债,雇主同他们说的是有两个早死鬼欠了药钱一直没还,但好在留了两个小子还能还债。
可现在站着的这个,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小子啊?
眼前的少女皮肤白皙,身着时下最新款式的锻制和服,眉目清秀温和。
尤其是她为了舀水,随意用两根布条束起振袖,露出一截如羊脂般细腻的小臂,即便她站在破旧的老房前,也显得贵气逼人。
两方短暂地沉默一瞬,椿理子率先开口询问:“请问各位是有事前来吗?”
这一队讨债人的头儿叫健三郎。
健三郎自小就学不得一点好,小时偷鸡摸狗,大时仗着体格高大,处处欺男霸女抢敛钱财。
他那股坏劲倒是也有人欣赏,被某个贵人看中,点了他做讨债人的头。
有了合理的理由,加之身后有人撑腰,他行事变得越发嚣张目中无人。
这次跋山涉水地找到这里,他自己本就一肚子怨气,可即便这样,见到椿理子也不由得软了声音:“我们是来找住在这里的两个小孩,你知道他们的行踪吗?”
片刻思索后,椿理子不答反问:“你们找他们有什么事?”
“这两个小子欠了我们主家的钱,我们是上门过来讨要的。”
面对椿理子,健三郎说话变得客客气气的。一方面是面前的少女仿佛是从画中走出来的人,不忍心用粗言秽语呵斥。
而另一方面,面前的少女不管是举止还是谈吐,一点都不和穷樵夫沾边。健三郎也归根究底也是在那些高门贵族的手底下讨生活的,欺负那些穷人倒没什么,但要是不小心得罪那些华族可就不好了。
“那怕是晚了。”椿理子徐徐叹了口气,“前几日,有两个小孩说他们有急事要远行,急匆匆找我变卖了房产,现在已经应该离开东京府了吧。”
跟在健三郎后面的小弟发出巨大的抱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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