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留下陈胜吴广抱胸挡住郦食其离开的路看戏,而张苍陈平则吩咐人清理郦食其遗留一地的乱相。
“赵泗王前亲近,美名还未宣扬出去,你们作为他的门客,就要败坏他的名声了么?难道赵泗不能接受别人的拒绝?”郦食其见自己无法离开,干脆摊开双腿坐在车架之上,没有一丝仪态可言。
“恐怕是您认为没有得到应该得到的尊重吧。”张苍笑了一下在郦食其身边坐下。
“官员因为自己的权势而看轻吏员,商人因为自己的钱财而看轻穷人,贵族因为自己的血脉而看轻野人,我虽然不是儒生,可是也知道这些不是君子行径,你如果了解主公,就应该知道主公对任何人都没有轻视之心,你如果因为自己的才华而觉得别人就要因此而高看于你,那你和我说的上面三种人又有什么区别呢?”张苍笑道。
虽然相比较于辩论张苍更喜欢明律明制,可不代表他不会辩论。
他说的可都是实打实的实话,赵泗虽然说话跳脱,有时候还会失礼,但是赵泗是真的很尊重每一个人。
接触身份地位卑微的人的时候赵泗会操心他们有没有吃饭喝水,接触身份地位高的人,赵泗也不会因此而卑躬屈膝,这正是赵泗身上的闪光点。
他是尊重每一个人的,哪怕是为他驾车的隶臣。
而在这个基础上,郦食其却要求赵泗对他区别对待,这是很明显不应该的事情。
“我又什么时候说过我是君子呢?”郦食其嗤笑了一下并不是很想和张苍争论。
很显然,他就是这么认为的。
赵泗就是应该尊重自己,这是自己的才华应得的待遇。
哪怕是成为门客,他也一定是能够为赵泗带来最大利益的门客,这是他对于自己才华的自信。
说白了,他看不上张苍陈平陈胜吴广四人,也不打算和他们争论,更不打算和他们和平相处。
真以为随随便便的几个门客,就能和我郦食其相比?
“既然如此,我可否请教你几个问题呢?”张苍很明白郦食其的想法。
不过这样也好,他本来就是要为赵泗筛选他随心所欲捉来的人才的。
你认为你很有能耐,需要区别对待是吧?
那今天就让你知道,你在这里,还排不上号!
“这又有何不能,倘若我能够为你解惑,你又有甚么能够报答我的呢?”郦食其笑了一下。
“我会让主公恭恭敬敬的派遣车马把您送回去。”张苍道。
虽然很不满郦食其的态度,很想说一句你赢不了我。
但是也不能派出万分之一微末的几率,不能把话说满。
自己真要是比不上这个郦食其,那就让主公把人送回去,反正也只说了送回去,又没说不能捉来。
“既然如此,那你有什么问题就问吧,我家中的酒还没有喝完。”郦食其嗤笑了一下。
郦食其清楚,这就是比较。
不过他并没有说输了会怎么样,输了?那大不了就留在这里为他效力呗,才能不如他人,郦食其无话可说。
见郦食其已经应承,张苍白白胖胖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自己真要是比不上郦食其,还得麻烦主公多捉一次。
可是要是郦食其空有倨傲,那就得考虑一下郦食其究竟有没有能力为主公效力了。
张苍正了正身形:“秦之将亡,从何而解?”
郦食其闻言,心中大震!以至于原本瘫软的身形都正了几分。
这可是始皇帝大巡天下的驾撵,问这种问题真的好么?
张苍的问题很大,也很重,更十分不恭敬!
可是郦食其偏偏……还真就不怕!
郦食其第一次正视赵泗手下的四个门客,陈胜吴广抱胸而立,脸上带着无畏。
陈平和张苍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
这么说,对方是赞成秦国将亡这个命题了。
郦食其正了正神色……眼中已经有了郑重。
能看出来秦国有亡国之相的,可都不是一般人啊!
更不用说,自己尚且还有些迷茫,而对方已经笃定。
“还没有请教您的名字。”郦食其端端正正的起身跪坐下来。
“张苍……”
张苍,很早就声名远扬了,最起码郦食其是知道张苍这个名字的。
问题还没有回答,郦食其心中的傲气已经尽去,眼下只剩下和真正的人杰较量一番的冲劲!
高阳酒徒的狂,那也是分人的。
只可惜,这个宏大的命题,郦食其根本就解不开。
他不知道该如何挽救大秦这辆失控的马车。
他冥思苦想了整整三天,再未提归家之事,整个人都快魔怔了……
该如何挽救秦国倾颓的命运呢?
张苍笑而不语,反倒是赵泗有点看不下去了,主动拿出来了迁贵令。
“我认为,阶级矛盾,才是大秦的基本矛盾,而解决这些,就必须用刀!”赵泗笑了一下。
配合赵泗的话,迁贵令一卷看完,郦食其犹如茅塞顿开。
“高阳酒徒郦食其,见过主公!”
郦食其躬身执礼,正式成为了赵泗被捉来的第五个门客。
匈奴战况,冒顿被擒!
张苍现在对于赵泗的意义就是管家。
最起码不需要事事都问李斯了。
譬如迁贵令能给谁看这个问题……也是得到张苍肯定以后,赵泗才拿出来给郦食其看的。
张苍肯定了郦食其的才华,又通过观察信赖了郦食其的为人,这种细枝末节的地方就不需要赵泗再过多操心了。
以后的赵泗,只需要给员工画饼即可,张苍自然而然就会把这个饼给圆回来。
“主公供养我们,我们本来就应该为主公排忧解难,倘若事事都去询问李相,询问陛下,那我们这些门客,又该有甚么颜面自处呢?”
认真分析过郦食其的才能以后,张苍眯着眼睛进言。
“好嘞!”赵泗最大的优点就是听劝,他也不是傻子,隐隐也能够感觉张苍的所作所为别有深意。
只是不同的位置决定了赵泗没办法去想那么多。
在赵泗看来,大家都是为始皇帝办事,都是大秦的臣子,自然是不必拉帮结派分的那么清楚。
包括赵泗现在哪怕失去了五马分尸的主导地位依旧在不遗余力的捉人才,本质上也只是想要让大秦的未来变得更加光明。
他想的从来都不是蝇营狗苟朝堂龌龊。
大秦如今是荐官和吏员晋升制度共存,而这些起于秦汉之交的人才大多是微末之身。
这些人缺少的不是能力,而是展现自己的舞台。
赵泗目前在做的事情就是利用自己的地位,自己的权势,始皇帝对自己的亲近,来给这些被埋没的人才一个展示自己才能的舞台。
赵泗应声离去,徒留下张苍白白胖胖的脸上露出一丝愁苦的笑容。
“主公并非不能听劝,您又何必哀愁呢?”郦食其笑了一下发问。
郦食其对于张苍还是服气的,只不过他服气的毕竟是张苍,赵泗有点不像是现实中能够出现的人,心思太干净了,干净到了让郦食其觉得赵泗有些天真,好在,天真的赵泗最起码听劝,知道能够听取臣下的意见保护自己。
“我哀愁并非是担忧主公不能听取我的意见。
我哀愁的是,原本为人臣着,代天子牧守一方执行政令的官员,本应该都像主公一般有一颗赤子之心,为国为公,而不结党营私。
我哀愁的是,现如今的朝堂,主公这颗赤子之心竟无处安放。”
赵泗为国家办事分忧那就是真的为国家办事分忧,不掺杂一点个人情绪和利益,也没有其他的政治考量。
“这样的人在书里看到我们都会钦佩,但是为什么在现实中成为了我们的主公,我们又想推着主公不要成为这样的人呢?”张苍发出了致命的疑惑。
郦食其闻声忽然沉默了……
他年过花甲,已经蹉跎了一辈子了。
因为他顽固不化的性子,对于这一点,他或许最有发言权。
因为一个天真的主公,一个一点都不考虑自己政治身份和地位的主公,是不能保护他们这些臣下的利益的,是不能让他们这些臣下实现自己的人生理想的。
“多亏主公,圣恩浓厚啊!”张苍叹声。
倘若不是始皇帝亲近,没有人敢算计或者招惹赵泗,现在的赵泗哪怕官职再高,爵位再甚,恐怕都已经不是如今的一颗赤子之心只为公的模样。
不管怎么样,哪怕是为了自保,或多或少,经历过朝堂的毒打以后,他总归会学会那么一些。
收纳郦食其以后,赵泗带着自己的五个门客,为始皇帝驭车,驾撵继续出发。
“接下来的汉初天团,乃至于项羽和韩信,可都在江苏一带了。”赵泗看了一眼舆图。
如今驾撵还在魏国旧地折腾,等到行驶到楚国旧地,需要很长很长一段时间。
现在已经是秋天了,用不了多久就会入冬,那驾撵行进的速度恐怕会进一步降低。
“算算时间,等我打包完这些人才,都得到明年了。”
“历史兜兜转转,最终途经沙丘,还是在炎炎夏日……只是这一次,始皇帝不会再中道崩殂,大秦,也不会再二世而亡了!”
“话说上郡和匈奴已经开打了吧,也不知道战况如何了……”
……
而另一边,大秦的边疆,河套之地!
大秦和匈奴的战况十分焦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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