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柳梦收拾东西离开医院,去安顿柳如萍的后事。主治医生同她道别时叹了口气,说如果柳如萍积极治疗,兴许还能多活几日,反正治也疼,不治也疼,何苦这么坚持,消极抵抗。
这番话梗在柳梦心里。
柳如萍因她拒绝治疗把自己耗死,柳梦痛心惋惜之余,又感柳如萍实在愚昧可悲。恨不得要和自己决裂,将自己当污糟人对待,碰到都要犯恶心。
人走后,柳梦的确对这个人释怀,却不可避免去回忆和她相处过的生活,越回忆,便越走不出来。
那些因柳如萍而种下的种种心结,也因她死后无从解结。
比如,她永远无法知道柳如萍后不后悔,永远无法知道柳如萍是否真的爱她。
要走出死亡的阴霾,柳梦花了挺长时间,她庆幸身边有一个我陪着。
叹铃,我很少能真正拥有自己想要的。
她望着天花板说,我以为献出自己的所有,能够换来老师回头,她也许会为我感动从而选择我,但好像还是老样子。
我抹抹她眼尾的泪,又觉得不够,她实在哭得太伤心。我想到了街边被遗弃从而流浪,相互舔舐毛发的两只橘猫。
鬼使神差,我很小心地,又很笨拙地舔掉那滴泪,总会有的。
过分沉湎在悲伤不是柳梦的做派,去从一个死人身上寻求答案同样无用。她笑了笑,说没事,再度将我深深抱入怀中,说:叹铃,你有什么想做的?
她这么突然问我,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没吧。
你被父母弄到退学了,对不对?
我一愣,这事我没和她说过:你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水街没有秘密。
柳梦卖着关子,似有读心术般,戳破我潜藏在心中最大的渴望。
叹铃,你还是想上学的对不对?
即便我百般用无心再奢想自我洗脑,可那种不甘,依旧难以消散。我曾在无数次的睡梦中追忆那短暂的校园时光,从未想过丢过架子上的书,总要隔三差五摸一摸,看一看。
重返校园,对于现在毫无稳定经济来源的我来说,一定是疯了。
叹铃,让我实现你的梦。
但我没想到,这世上会有乐意陪我疯的第二个疯子。
而我只要你爱我,好吗?
我抬头看她,在她眼中看到了孤注一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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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来了!很抱歉原本说今天更新,写完这张已经零点过,感谢等待~
天将暗
拿爱做交换。
我的柳梦当真好傻。
我说:你不用为我做这些事。
柳梦问:那你想要我做什么?
我根本不想要柳梦为我做这样那样的事。好像在柳梦眼中,只有付出,才能得到回报;只有奉献所有,给别人想要的,才能得到她所期待的爱。
我不要她这么做,哪怕她站在那里,什么都不做,我都会忍不住靠近她,去爱她。
当然这种肉麻话,我抹不开脸讲。
你什么都不用做,陪陪我就好了。
就这么简单?柳梦掐我脸,掐得我一疼。
嗯。
一个人太孤单,玉眉走后,这种孤独时常渗透进生活中。如果要实现一个我最想实现的愿望,我希望我能常常看见柳梦,可以是平日里窗边闲谈的她,也可以是舞台中央魅力无限的她,实在不行,背影也可以。我不贪心,真的。
柳梦苦笑一声:可我怕这样留不住你。
莫名的,她说得我鼻尖泛酸。
我不由得去想柳梦那些因往事遗留下来的心结。
骗子养父母看中她的美貌和好价钱,从而将她留在身边货比三家,为求高价;柳如萍看中她的乖巧懂事,将她作为工具用于弥补家庭关系;而我,柳梦好像只能抓到我上学的渴求,由此提出实现我的愿望,来换得我去爱她。
大概她从前一直处于一种利用与被利用的关系,在一段亲密关系建立时,她确信必须要有利益做基石,才可让这段关系牢固。
我虽是个恋爱经验为零的初学者,但能明白她这想法是相当不对的,现在必须立刻马上将柳梦的心思拨回正轨。
我问:你知道我现在最想要的是什么?
柳梦愣了一下,问:什么?
我答:是柳梦。
老旧的床头罩灯忽然闪动两下。柳梦保持侧躺的姿势,单手枕着脑袋,她一双眼在明灭中唰一下又红了。
为什么是柳梦?
此刻的她还是平时那样悠然自得,问我问得像个事不关己的旁观第三者。
但事实上她并没有那么镇静,摩挲我腰间的手不自觉收紧,我的脊背感受她手在细微颤抖。
为什么是柳梦?
因她是救命恩人吗?
还是因她说出实现我梦的那一刻?
都不是。
早在这些事发生之前,她来到我窗前的每一天,和我相处过的每一幕,每一个细节,我就注定无法忘记她。
我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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